第二十三章 细雨无声
刘大田和几个帮忙的人冒着雨在万大龙家的门前搭厂棚,给吊丧的客人存身。一辆轿车闪着明亮的灯,在夜雨中朝这儿缓缓驶来。车到了厂棚跟前停下来。从车的后排座位走出了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刘大田凑上前一看,惊愕地道:“袁经理是怎么知道的?”袁经理和蔼可亲地说道:“傍晚听秦小芳说,万大嫂母亲病危从医院回家了,我就想来看看。女儿袁圆正好要下乡办事,就顺便坐她的车来了。车开到你们村的桥头,桥头超市里的人说,万夫人刚刚猝逝了。”袁经理说着唏嘘不已。悲痛欲绝的万大凤伏在母亲的遗体上泣不成声,她听到县城有客人来了这句话,神智清晰地用手绢揩了揩眼角的泪水,抬起头来。袁经理和女儿袁圆怀着沉痛的心情虔诚地朝万老夫人的遗体鞠了三个躬,还叩了三个头。万大龙、田文博和万大凤见此情景,感激涕零,赶忙起身携客人屋内坐,歇息喝茶。万大龙听了姐姐万大凤对袁经理的介绍,他紧紧地握着袁经理的手深情地说道:“我母亲生前和您素昧平生,能受您这位大贵人和您尊贵的千金拜谒,真是我们做儿女的三生有幸。”袁经理微笑着对万大龙说:“我和您虽没有机会结识,但您姐姐已经是我们公司的一员,和您姐夫也已相识了,我们都是朋友,朋友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应该的。”袁圆知道了田不洼村村主任就是眼前这位大孝子万大龙,她这次下乡的计划要改日了,就亲和地和万主任握手说:“万主任好!我是银行的,今日和爸爸顺道来您家,想不到您重孝在身,不便谈公务。关于您们村子农田开发贷款的事,我改日再来和您谈。您要节哀!”袁经理也对田文博和万大凤夫妇道:“节哀顺便!”刘大田师傅请袁经理父女到他家休息,这儿时而哭哭涕涕的,休息不好。袁经理从身上拿出了一千元钱交给刘大田说道:“请刘师傅明天买个花圈,帮我表达个心意。”接着他谢绝了刘师傅邀请他们父女到他家休息的好意,说明天早上县里有个会,就和所有的孝子打了声招呼,坐车回城去了。房间里族长在排孝,安排明天把孝的人。亡者长孙万茂阳——万大龙的儿子,和万大凤的女儿同龄,由于考高中时不理想,就在市里一所学校上五年制大专;亡者外孙田玉航在市工业技术学院上大三,和表兄弟在同一个城市读书;外孙女田玉芝在县城读高中。他们都由各自家长电话联系,明天上午要务必到家顶孝,家里人先顶孝,然后亲戚好友顺排。
田玉航在上晚自修,他接到了爸爸的电话,让他和学校请个假,说是他的姥姥病危了,让他一早坐车回家和老人见一次面。还让他联系和他在同一个市读书的表弟万茂阳,明天一同回家看看奶奶,请他带好表弟。田玉航听到了爸爸的电话,眼泪扑簌簌流下了。苏云湘同学见状上前询问什么原因,田玉航说他最亲最爱的姥姥病危了,他爸让他明早坐车回家和姥姥见上一面。苏云湘先是一愣,然后镇定的体贴地对他说道:“我明天和你一同回家看看你姥姥。”田玉航再没有心情坐在教室读书了,苏云湘同学和他一同去老师那儿请假,准备着明天清晨早点到车站买票坐车。田玉航又电话联系表弟万茂阳,让他和学校请个假,说是奶奶身体不好,他们表兄弟要一同回家看看他老人家。田玉航对表弟万茂阳说道:“明天早晨6:00钟,你在学校门前等我,不要瞎跑,我过去接你一同到车站。”万茂阳说道:“早晨6:00,太早了,超市没开门,我要买点老人吃的补品带给奶奶吃。”田玉航哽咽着说:“等回家买一样。”万茂阳想想说道:“就这样,明天早上我等你。”万大龙又打电话给儿子万茂阳,让他明天和表哥田玉航一同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万大凤打电话给秦小芳,秦小芳冒着小雨忠于职守的守候在路上,因为万大嫂的女儿田玉芝到了放学的时间,她要尽心尽责地接好田玉芝。万大凤哽咽着谢谢秦小芳为她照顾女儿。秦小芳听万大嫂泣哑的声音,就知道万大嫂的母亲已经过世了,她安慰着万大嫂说:“您也不要太悲伤,莫哭坏了身子。老人虽然走得急些,儿女没能尽孝,但她走的快,没受什么折磨,也是她老人修来的福份。您一家子还要生活呢,节哀顺便吧!”万大嫂谢谢秦小芳推心置腹的话语,她请秦小芳夜晚先不要告诉女儿。她怕女儿胆小,又和姥姥感情至深,如果女儿知道她姥姥现在走了,她一定会哭着闹着要来,外面下着雨不安全,做母亲的心里不放心。明早让她到学校请个假,就说她姥姥病情沉重,从医院转回家了,让她回家看看姥姥。
秦小芳听着万大嫂的一番嘱咐,她也心酸地抹了一下眼泪,一一答应。万大嫂还对她说,您怎么把我母亲的事告诉了袁经理,袁经理刚才和女儿从县城冒着雨开车下来过了,还给了礼钱,这我日后怎么报答?秦小芳说道:“您也是知道袁经理为人的,我不告诉他,他日后知道了会怪罪我的。况且您也是公司的一员,通过您为他挡了一劫,您们的感情加深了。他去为您母亲吊唁也是应当的。您不要放在心上,我明天也陪您女儿去见老人最后一面。”万大凤听着秦小芳一番灼热的话语,她的眼泪又止不住流了下来,她挂了电话又伏到母亲的遗体上痛哭起来。
田玉航今晚是不能入眠了,他想姥姥,姥姥待他和妹妹如掌上明珠。他和妹妹还没挣钱报答姥姥,姥姥就病危了,他心如刀绞,伫立在宿舍门前空地上,仰望灰蒙蒙的天空,任凭淅淅沥沥的小雨滴在他的头上,他的脸上,他的衣服上,他的心上———苏云湘拉他站在宿舍的走廊上,陪他静静地看夜幕里的雨丝飘逸,看远处街市的霓虹灯闪闪。此时此景,苏云湘想起了中文课上老师讲的一首北宋诗人苏轼的《水调歌头》词。她依偎在田玉航的身边低声念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田玉航突然问苏云湘:“你明天真和我回家吗?”苏云湘果断地回答:“是啊!”田玉航想了想说:“这不好吧,你不知道我们那儿乡风,如果我明天把你带回家,亲戚邻居会怎么说?”苏云香羞赧地仰起脸朝向田玉航道:“怎么说?”她继而笑笑又坦然地说:“随人家怎么说去。我们是要好的同学,这是事实啊!”田玉航被她逗笑了,他调皮地对苏云香说:“我带你回家,如果人家问起,我就说你是我的恋人好吧!”苏云湘绯红着脸刮田玉航的鼻子道:“我让你不害臊。”她又转身道:“我做你的恋人好啊!待嫁给你时,城市要有大房子,要用轿车接我,行不行?”田玉航一时语塞。
苏云湘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左眼皮跳跳——”。她心想谁在夜晚打电话给她,一接让她喜上眉梢,兴奋得要给田玉航一个拥抱。是她好久没有联系的姐姐苏刘香的电话,她久违的姐姐,亲爱的姐姐给她来电话了。姐姐出车祸之过,她去医院看过她一回,可是那次姐姐面目皆非,不能和她说话。后来姐姐的病情脱离危险之后,就被爸爸转到省城外面的大医院做整容手术去了。虽然,他没少跟爸爸联系,关心姐姐的病情及整容情况,但是她和亲爱的姐姐始终没能说上话。今天她突然看到了姐姐打给了她的电话,她不知有多激动了。她屏住呼吸,听姐姐苏刘香叫她。“你是小云吗?”姐姐称呼她总爱叫她名字的中间一个字。苏云湘兴奋地答道:“我是小云”。“你还没休息吗?”姐姐在电话那头关心地问。苏云湘唯唯诺诺地回答:“我在看书。”她焦急地问姐姐:“姐,您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您的面部整容得如何?”苏刘香在电话那头信心百倍地说:“我的身体基本恢复体能了,面部整容还好,你在学校安心读书,再过个把月,我就可到你们学校看你了。”苏云湘听到姐姐的好消息,她今夜彻底无眠了。她如花似玉的姐姐又回来了,她在电话里叮嘱姐姐,一定要保重身体。此时她也想他的爸爸,她想爸爸为了姐姐一定是瘦了。可是她每次和爸爸通电话,爸爸总是安慰她,让她不要舍不得花钱,不要舍不得吃,学习要好,身体要好。她们姐妹只要健康快乐,他做爸爸吃多大的苦都是值得的。苏云湘和姐姐相互鼓励了一番,然后就想起了爸爸。她想起了自己的亲人,再看看满脸忧豫的同学田玉航,她理解了田玉航的心情。然后他们都不回宿舍,竟在外面地上坐着依偎着打起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