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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邦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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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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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母亲最后的日子里


秋风来得太急,门前的落叶覆盖了一地。妹妹的眼角止不住流泪,母亲已经茶水不进,求医无门。妻不思茶饭,日夜守候在老人的病床边,请医问药,希望奇迹出现。

我欲泪又止,不敢面对母亲日渐深陷的眼窝里那慈祥的眼神。她朝我盈盈地笑着,对我说:“油菜田里还没施肥哩!”我俯卧在她的床头,强带笑容对她说:等您好了,田里再施肥也不迟。”妹妹们听到她在生命垂危之时,还惦记着田里的庄稼,背过脸去已是泣不成声。

母亲就是这般勤劳,健康之时何曾怜惜过自已的身体?!

前几天的中午,邻居看到她在油菜田里为油菜护根。脚踩着踩着泥土,然后就跌倒在田里。当有人过去搀扶她时,她又顽强地站了起来!然而母亲腰腿无力了,再想继续劳作已是心有余而力不够了。经县人医确诊,母亲患了“脑梗塞”,带来了偏瘫;吃一口吐一口,危在旦夕。两个女儿一把鼻子一把眼泪,此刻再怎么尽孝也报答不了老母亲的养育之恩!

我多么渴望护士小姐的点滴是观音菩萨的甘露,能救起我多灾多难的母亲。然而,我可怜的母亲,舍不得浪费我们的血汗钱,执意不肯多连累我们兄妹一天,她坦然一笑,朝向我们说:“你们对得起我了,我这一关是挺不过来了。”母亲啊!儿女哪能报答得了您的恩情?何谈对得起啊!

儿时的往事禁不住涌上心头,母亲的恩情数也数不完。我排行老大,大妹妹比我小两岁,小妹妹比我小五岁。在没有吃没有穿的年代里,母亲常常省衣缩食,要养活我们兄妹仨人。没有钱买菜,我吃不下去饭,母亲就用咸菜煮粥,调我的胃口,先尽我吃饱,对妹妹们说,我是男娃食肠大。母亲的手可巧了,衣服穿破了,她白天到队里做工,夜晚在灯下缝补,第二天我穿在身上,人家看了以为是新衣服一样。母亲细细的针脚伴我走过了童年,让我在人前长志气,走上了金色的阳光大道。

改革开放后,各家各户日子好过了,我们兄妹也都大了,都有了自已的营生。母亲看着我们兄妹仨人齐刷刷的样子,脸上禁不住挂着笑。她是个直肠子人,看到不顺眼的事喜欢快个嘴,庄上老老少少都很敬重她。文革动乱中,父亲因受坏人引诱,带头对那年月所谓的“阶级敌人”进行批判,母亲对他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跟人家后面瞎起哄,都是乡里乡亲,哪里来的阶级敌人?!”父亲因为母亲的干协,对上面的精神实施不力,很快被扒了“官”。一开始父亲还怨母亲多管闲事,后来经过了一些事,国家的政策发生了天翻覆地的变化,那位被他保护过的“阶级敌人”,还为我保媒,让我有了一个姣好、温和像母亲一样勤劳的妻子。父亲至此理解了母亲当年的苦衷,直到晚年,老俩口都能事事相商,相敬如宾。

不幸的是父亲因“高血压”,突然患了“脑充血”,没来及就医就抛下母亲和我们兄妹匆匆的走了。可怜母亲日夜相思,以泪洗面,难忘老俩口相依为命的日日夜夜。母亲虽思念父亲,时刻不忘劳作,家前屋后的农田里,菜园里一刻也不停留她的身影,邻居们看见了都舍不得,我和妹妹们多次劝她要保重身体,她说:“我就是个劳碌命,看见事不做睡不着觉!”老妹妹家不种田,带她去过些日子,她两天不到晚就要回家,说儿子、媳妇要上班,田里的事搁下来就做不清了。村子里管生产的小队长,看着被母亲整理得干干净净的树棵,菜地、秧田和田垄头,在村子里当作村民们的面夸奖说:“她真是一位实实在在的勤劳的老人啊!”

现在母亲终于累倒了,儿子面对病塌上的母亲,纵有千言万语也表达不了心头的那份刻骨的歉意!

秋风来得太急,门前的落叶扫了又来。妹妹们日夜伴随在母亲的身边,母亲已经奄奄一息。她努力地打量着前来探望她的每一位亲朋好友,昏花而无力的老眼慈善而镇定,她代我谢谢他们,谢谢他们对我家的关心与照顾。夜深了,她让我早早关灯,节省些电。亲爱的母亲,在她即将离开人世的瞬间,还不忘了为我节约。

那天,天晴忽而变暗。母亲慈善的眼睛在众亲友的泪眼里永久地翕上了。她走得那样急,是秋风来得太急,还没让我多尽点孝心。我挥泪打扫着门前的落叶,想让母亲多看看,秋风过后,春天很快就会来了。母亲的脸堂好像很阳光,她为了我们不在悲哀,是带着笑走的。

2008年大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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