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那年冬天,我被人贩子从老家云南卖到了苏北农村,听人贩子说给我找了个富有的好婆家。尽管在远离千里之地的他乡,我叫爹不应叫娘不应,寻死苟活,但是禁不住他乡好心的人们劝说,心还是定了下来。我的男友二十大几岁年纪,胖乎乎的,见人憨憨地笑,对我也很友好。也就两、三天时间,婆家人给了几千元钱给牵线人,我和男友就匆匆地完婚了。婚礼按照苏北农村当地的风俗,隆重而热闹。亲友看我生得甜甜美美的样子,都很热情大方地给我红包。我的那个他不爱讲多话,见到谁都憨憨地笑,有点傻乎乎的。远在异地他乡,见不到一个亲人面,也就只有把他当作知音了。他真好,我哭时,他陪我笑;我不吃饭,他也不吃饭;我喜欢看电视上球赛,他虽不喜欢但也陪着我一起看,一起笑;我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尽管我用我们家乡的方言和他说话,他不一定听得懂,但是什么事都依着我。他们家人不让我下地干活,就让我成天和他呆在屋里。从邻居和婆婆的私语中,我得知了,他们老俩口子就盼儿子媳妇早早抱喜,就怕我这个外乡妹在他们家不安心过日子。一天天在电视的画面和床塌上溜走,也算得上是幸福。虽说也想家中的爹妈,想家中的兄妹,但日子长了,我也习惯了这个家和我的这位生得胖乎乎的,喜欢憨憨傻笑的郎君。
有一天夜里,我们刚温存过,他突然浑身抽搐,然后口吐白沫,不省人事。我吃惊地狂呼他的爸妈,大人来时,找来药给他吃下去,病情才好转过来。第二天,我问婆母,他究竟得的啥病?婆母说,是受了风寒,晚上忘了吃药。冬天很快就过去了,春节来了。由生以来头一回不在爹妈面前过年,真的好想家。公婆待我胜过亲生的闺女,好菜好果的招待我,还哄我说:等我有了小宝宝,一家三口回我老家看娘亲。正月初七这天,家中招待请过我们的亲友,两大桌子饭菜很丰盛,公公特地买了好酒招待客人。好客的亲友让我们小夫妻俩端起酒杯陪大家。公婆打招呼说,儿子媳妇从不沾酒,就以茶代酒。那知我的胖哥因为是太兴奋,不等爸妈的话说完,他端起别人面前的二两的杯子一口干了下去。这一杯酒下去,他霎时脸色发白,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然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我现在才从别人的窃窃私语中得知,我的郎君小时候就患有先天性羊癫疯。我说嘛,这小伙子看起来生得胖乎乎的,又没先天缺陷,怎么跑到外地花钱买个媳妇来家。因为本地人知道根底,不愿把好端端的闺女嫁给一个患有先天性癫痫病的人做老婆。
我的胖哥经他的父母带到大城市医治,病情暂时稳定下来,但是医生叮嘱,病人最好不要有性生活,精神不能受刺激,要按时服药。原来,当我来到他家后,胖哥的服药都是在他的父母房中背着我服的。如果父母有一天把他吃药的事给忙忘了,他的病情就有可能会爆发。病情爆发后就不好说了。我吓地只知道哭泣,不知道我的生活将来会怎样?那天,公公直率地对我讲,他儿子的病情说我也知道了,让我想想,若我想留在他家,他们把我当亲生闺女养,若我不想留在他家,他们也不强留我,给盘缠让我回老家。婆婆说,只怨他们家儿子命不好,生了个奇怪的病。我被公婆辛酸的话语说得泪流满面,深知这一家人是好人,可我的将来怎么办呢?
我的胖哥不发病时,还是见人憨憨地笑,跟我形影不离的。不过他父母的态度对我不像以前那样抱有什么希望了。一晃到了清明时节,家前屋后红花绿柳尽现春的风采,我穿着时髦的春装,束着一头光泽美丽的秀发,外人一点也看不出我这个云南女子和江苏姑娘有什么不同。人们看我的目光是那样的祥和,赞美。我想去县城玩玩,婆母破格让我走,还让儿子不要跟着我。我小时候最喜欢看球赛,在我们老家只要看到有人打球,我就会跟过去。那天在老家就是和邻居家女孩一起偷偷翻山越岭去看球赛,才被人贩子骗卖了的。
这两天我感觉有点不对劲,例假没来,还有点呕心想吐。但我没有告诉婆母,现在我最想看一场想看但没有看成的球赛,等看完了球赛再回家告诉他们。我一个人一大早随着看球赛的人群在陌生的县城街道上朝体育场赶去。突然,我在行走的人群中见到了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小伙子,特别是他和身旁的小伙子说话的口音就是我的老家方言。我杏眼一亮,兴奋地跑到他身边,激动地跳了起来:“是你呀!”小伙子霎时睁圆了眼睛,欢呼地要拥抱我:“你把我找得好苦啊!”此时一盲人模样的中年人从我的身边走过,嘴上还念念有词:"“他乡遇友"喜气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