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一样的故事

三十几年前，弟弟常常为吃不到一碗白米饭，围着妈妈直叫唤。在队里辛苦了一天的妈妈坐在煤油灯下，一手抱着弟弟，一手拉着我，就为我们兄弟讲故事。

“从前啦，有一户人家弟兄俩个，父母都已过世。老大娶亲生子，家中有田有地，过得有滋有味。老二没有家小就跟着老大过，老大俩口子嫌老二没出息，成天都没个好脸色对他。不是让他上山砍材，就是让他下山刨地，回来也只给他吃剩的饭菜，还不让他吃饱。”我听到这儿插嘴说：“这老大俩口子真坏！”接着听妈妈讲。

“有一天老二在深山里砍材迷了路，天黑了只好来到一个山洞里休息。他想不到这个山洞里住着一群猴子，而这群猴子都通人性。他刚进山洞想看看这么回事，就听到猴子叽叽喳喳地回来了，他怕被猴子看见把他吃了，乘猴子在外面没回家就躲在了山洞上面的一道梁上。他屏住呼吸，静静看着猴子们在下面的动静。只听一只老猴子对一群小猴子说：“孩儿们开饭了。”然后就从身边拿出一个宝葫芦，对着葫芦口叫了两遍：“葫芦到，葫芦到，美酒美菜出来了。”真神奇呀，石桌上突然出现了那么多的美味佳肴，香喷喷的，馋得老二口水都掉下来了。猴子们吃足了喝饱了，一个个回自已的住处睡觉去了，竟有一个猴子闻到了人性味，就对老猴子讲：“”大王，我们这屋子里有人性味。老二在山洞的梁上一听到这话，身上像筛糠似地竟不住抖了起来，插在他裤腰里的砍柴刀不小心掉了下来，老猴王正竖着耳朵听动静，没想到迎头一把砍柴刀，对着他耳朵就是一刀，把他的耳朵削去了一半。老猴王宝葫芦也不要了，像黄牛喊的似的：“不好了，不好了，小的们，快跑啊，杀得来了，杀得来了！”大大小小的猴子都被突如其来的灾祸，吓的抱头鼠窜。

老二没想到身上砍柴刀掉下来，救了自已一条命，赶忙下地逃跑，见到老猴王丢下来的宝贝葫芦，就顺便带了出来。跑回家中，他来到自已的住处，已经饿得是嘴角流黄水，想起老猴王用过的宝葫芦，也学着对着葫芦口叫了三声：“葫芦到，葫芦到，美酒美菜出来了。”真正不假，一会儿美酒美菜像王母娘娘的盛筵，老二着着实实地吃了个饱。从此他不到老大屋里吃饭了，自已每次干活回来就拿出宝葫芦尽情地饱餐一顿。”―――

妈妈讲到这儿，弟弟好像也闻到了美酒美菜的香味。弟弟对妈妈说：“妈妈，我长大了也要上山去砍柴，碰到宝葫芦就有白米饭吃了。”妈妈亲了一下弟弟的小脸，对他说：“傻儿子，等你长大了，只要爱劳动，白米饭肯定是会有的。”我问妈妈：“这宝葫芦是真的是假的？这故事结束了吗？”妈妈说还有哩，下面的故事等你们知道读书了再讲给你们听。

后来，我和弟弟都上学了，学习都很认真，母亲把没结束的故事一遍又一遍地讲给我们听。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都 纷纷离开了母亲的身边，很难听到母亲在耳边讲故事了。

那年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省农大，毕业后在市里做了一名公务员。弟弟高中毕业后，在镇上办企业。由于弟弟从小头脑灵活，做事不怕失败，他在本地的汽车配件行业中很快遥遥领先，身价千万。我看着弟弟春风得意的样子，对自已的清水衙门职业开始不能满足。再加之夫人的枕边风呼呼地直响，贪心使我向各个所属的部门伸出了黑手―――很快纪检部门找到了我，我在满头银发的母亲面前跪下了。母亲摇了摇头，和霭地对我说：“孩子，是母亲从小没教育好你啊！”母亲那天把弟弟也叫到身边，又当作我们兄弟的面把那个不知说了多少遍的，老掉牙的下半个故事又重复了一遍。

“自从老二每天光干活也不到老大家吃饭，老大俩口子奇怪了，说老二这些日子光干活不吃不喝的，脸上还长肉了，精神也比以前大不一样了。老大问婆娘：“老二房里有锅灶吗？”婆娘答：“锅灶被蚂蚁衔走了！”老大奇怪了，他决定亲自到老二住的地方看一下，自从他爹娘走后，老二住这儿到他们那儿做事吃饭，就是老二病倒了，他也懒得来看他。今天他是带着好奇心来看老二，生怕老二在哪个地方发了财回来，瞒着他这个哥哥。

中饭时候到了，老二照例干完活关进自已的小房子里，享受那美味佳肴。这一切都被老大在门缝里看得清清楚楚。老大赶紧破门而入追问老二这宝贝的来历，老二也不瞒亲哥哥，就把那天上山砍柴迷路，走进了一处猴子住的石洞里，因害怕猴子吃了他就躲在石洞的梁上，后来砍柴刀掉下不小心砍了老猴子的耳朵，然后拿了宝葫芦逃回来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老大回家，同婆娘商量，他也要上山砍柴去找宝贝。他按着老二说的路径，晚上直接来到了猴子住的石洞，他也把砍柴刀插在裤腰后面。猴子没来家，他也躲在了石洞的梁上。一会儿，猴子来家了。老大就听一个小猴子对老猴子说：“大王，我们 先看看家中有没有野人，上回大王的耳朵被野人刀砍掉了，还拿走了我们的宝葫芦。这 回我们一定要当心。”话说完，另一个小猴儿一眼见一个人趴在 他们家的梁上，所有的大大小猴子都惊呼起来。老大吓的身子像筛糠似地抖个不停，砍柴刀就是不朝下掉。猴子们把他从梁上拖下地，一边嘶扯着他的身子，一边还叽叽喳喳地骂他：“臭野人，看你还敢来！”

老大的耳朵被猴子咬去了半边，还被猴子把他的肚肠子扒了出来，说是他偷吃了他们的美味佳肴。老大婆娘看着爬着回家已奄奄一息的丈夫，哭着骂他兄弟，说是他害了哥哥——－”

母亲把故事讲完了，头向背椅上一靠，永久地翕上了那对慈祥的眼睛，我们兄弟再也听不到母亲亲口讲的故事了。

可是母亲讲的故事却像钻石一样永远地镶嵌在我们的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