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梁忠实从来不沾酒,今晚他不得不开怀畅饮。那烈性的山芋干酒乍喝进口,有点呛鼻,还有点神往,然后喝上几杯,全身的血液开始膨胀。他和来庆贺的人一一碰了杯,男知青小王又和他多闹了两杯,现在腿脚都有点站不稳了。新娘子张贤芬揭开头巾出来替他向众人打招呼,说他不善饮酒,以茶代酒,谢谢大家的盛情厚意。
他晃晃悠悠地来到杨素成面前,杨素成一口酒都没沾。他给杨素成斟了一杯酒,对他说:“兄弟,来!陪哥干一杯。男子汉大丈夫,没有吃不了的苦,苦中得乐。”他先一饮而尽,而后紧紧地握住了杨素成的手。杨素成从忠实哥温厚而结实的手掌中,感到他是一位可亲可敬的人,一位值得信赖的朋友。洞房花烛夜,梁忠实和张贤芬睡得很甜。整个田不洼生产队的人,在一场喜庆的热闹之后都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子夜时分,被白天踩烂了的雪地上,冻得硬硬的,人走上去没一丝走路的痕迹。生产队的仓库就砌在知青屋的旁边,后边是一条水沟,水沟边的路后边还有人家。原先砖墙根,比较结实些的仓库,给了仨知青住。梁忠实认为给人住的房子,更要结实些,住进去才能安全。社员们又在仓库的旁边,用土坯垒了一个仓库。为了防止土墙风打雨淋的,在土墙的一转围起了草帘子,真正达到了风吹不进,雨淋不到,放在里面的小麦、水稻、菜籽、油等,才保险。因为这些是田不洼生产队二、三百口人的生命口粮,可不能有一丝纰漏。
点灯时分,天上还明月高挂。到了子夜,一片黑云又蒙了上来。大地漆黑一片,寂静得可怖。庄子上有条哈巴狗也躲进了草堆根不愿伸出头来。知青屋里仨个知青,在梁忠实家闹了新娘子以后,回来提起白天迎亲的感受,又嘻嘻哈哈地说笑了一阵,然后各进各的屋,进入了温馨的梦乡。
一个黑影神不知、鬼不觉似地从水沟边的路上,迅速地摸到了仓库的后檐,掀起墙上的草帘子,用带来的铁揪,死命地把墙根掘了一个洞。然后伸手进去拿出了一小袋子大麦,还有一壶棉花油。再把草帘子严严实实地挡上,就消失在夜暮中。
东方吐白时,一只大公鸡比人们起得都早,它跳上了猪圈顶伸开了脖子,一声长鸣唤醒了贪睡的人们。梁母先起来了,她要为一大家子烧早饭。然后是忠梅起来了,她揉揉惺忪的眼睛叫了一声:“妈,您今早也不多睡会儿?”正说着,新娘子张贤芬起来了,她换掉了红嫁衣,一身粗布粗衣的打扮,来到厨房亲热地朝梁母叫了一声:“妈,早饭我来烧,您再去房里歇会儿,昨天您忙累了!
忠梅过来对张贤芬说:“嫂子,您也歇着去。您新来乍到,还不知道这米搁在啥地,水在啥地呢?!”张贤芬见到这个小姑子这么知情理,就说:“那好,今早你帮我一起来,和你再学学家中的规矩。”随后,她们姑嫂一个淘米,一个烧火。梁母扫地,看着她们姐妹亲热的忙乎劲,开心地笑了。
“梁队长,梁队长,不好了。”生产队的保管员老田头一瘸一拐地跑到梁家,气喘吁吁地叫着梁忠实。老田头是个光棍老汉,五十多岁,因身带残疾没娶过亲,因为人忠厚,又不能干体力活,队上大家伙就推选他当了这个仓库保管员。他的任务,不但要看好这些大家伙的命根子,还要保证这些粮食不能转潮。否则,就扣他的工分,分不到口粮。今天早上起来,老田头看到天上翻着白云,东方还冒红了,知是个晴天。准备到粮库看看,还有没有粮食没搁好,下雪天有没有转阴?如果有,就把它翻出来再见见太阳。当他打开门,翻起堆在墙根的一堆大麦一看,还得了,夜里被人家盗窃了。有一口袋麦挪了个地,墙根被人用锹掘了个盆大的洞,还有一壶油也不翼而飞了。他仿佛祸从天降,就惊慌地向队长报信了。
梁忠实昨晚的酒喝得太多,夜里又和新娘子温存了一番,现在还睡得甜甜的。当他耳边好象听到有人叫他时,头脑还是晕晕乎乎的。当他揉了揉眼睛,才知是老田头哭丧着一副脸在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