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五年后,“田不洼”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喜人变化。
村民们围着“通运河”畔,建起了一排排错落有致的新居。大多数村民家盖起了宽敞明亮的大瓦房,通了电,室内还打上了家具,俨然一副改天换地的美好景象。梁忠实和他的“拖拉机运输队”利用农闲时,为村民们新建瓦房夜以继日地忙活着。有手艺的村民整天有忙不完的活,瓦匠砌完了外墙又搞内粉刷、铺水泥地;木匠们上完了梁柱又忙着打家具。田守义和田守道弟兄俩、“牛把式”吴用等跟着梁忠实大哥一人买了一台拖拉机带拖箱的,农忙时为各家各户耕田耙地、脱粒,送谷子到粮站。农闲时,他们就为建房户到乡办砖窑厂运砖瓦;到县城砂石库运砂石、水泥等。不但方便了群众,自已也增加了收入。
学生们脱掉了带补丁的褂裤,穿上了新衣服,快乐地唱着“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花儿香/鸟儿鸣/春光惹人醉/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啊,亲爱的朋友们/美妙的春光属于谁/属于我属于你/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再过二十年我们重相会/伟大的祖国该有多么美———”这首八十年代的励志抒情歌曲,在丰收的田野里,宽敞明亮的瓦屋前,“通运河”石子路上,像小鸟儿一样的放飞着。是的,人们的生活在改革开放后真的越来越好了!
吴用家是“田不洼”村的老大难户,在村民们家家户户住进了瓦房之后也开始把草屋翻建瓦房了。吴用的两个儿子初中毕业后,一个跟着王如班学了木匠;一个跟着田瓦匠学了瓦匠。这回砌瓦房不用找别的工匠,两个儿子和师傅、师兄弟一起上,几天儿新屋框架就成功了,吴用看着自已一家子快要住瓦房了,欢喜得合不拢嘴地笑。“田不洼”的村民谁家上梁竖柱都少不了要请梁忠实队长为他家的新居落成写副队联。他们不请“风水”先生看屋基地,就请梁队长用墨宝给写上两句吉利话就行了。吴用要在屋前屋后忙活,自已没时间拖水泥沙石,就请梁队长和田守义、田守道弟兄俩个帮他家到县城拖运。一大早,当梁忠实把一车砂石刚拖运到吴用家新房门口,吴用就拿着香烟笑呵呵地对梁队长说:“请队长大哥歇会儿,帮我房子上写副队联。就要上梁了。”梁忠实微笑着说:“好勒,就来!”
梁忠实就在木匠用的刨板上铺上红纸,浓墨重彩地书写了一副中柱上队联:“竖玉柱,多亏生产责任制的政策好;上金梁,喜逢科学种田粮油收入高。”中梁上写:“致富靠智慧”。大伙儿看着梁队长遒劲有力的几个大字,个个拍手叫好!说梁队长不亏当过教师,这毛笔字都赶上商店里卖的字了。梁忠实谦逊地一笑说:“我也是看到各家各户草房翻盖上瓦房而高兴,即兴拓上几笔,给新房增增喜气。”吴用兴奋地说:“我虽不识几个大字,但梁队长这队联上写的意思我懂。如果我们不是实行了生产责任制政策,把集体的田承包到每家每户种,整天在队里劳动,哪有时间出去挣外快,再说也没有现在这个干劲。还有要不是杨素成这个农业专家给我们讲授科学种田的知识,还给我们每家每户种田做示范,我们的粮食产量不会过千斤,也不会有很高的经济收入。特别是‘致富靠智慧’,这句话讲的有水平。要想致富啊,光靠有力气没有用。我以前在集体用牛,没少花力气,起早贪黑的还是赶不上农时。现在我们把拖拉机朝田里一开,一台拖拉机就抵上几头老牛使劲,既节省劳力又不误农时。你说这些农业机械化不靠智慧靠什么?!”吴用一口气讲完了这些大道理,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括目相看。王如班木匠正在叫徒弟开始上屋梁,听了吴用的一番肺腑之言眯着眼睛啧啧地咂嘴道:“吴用啊,吴用,想不到你进步不小啊!”田瓦匠站在墙头砌屋檐砖,他干着活听完吴用对队联的一番理解,笑呵呵地赞叹说:“老吴这几年没白跟着梁队长跑拖拉机,见识渐长啊!”
大家伙正开心地说着话,梁队长夫人张贤芬手里拿着一封信,兴高采烈地跑到梁忠实面前说:“你四兄弟梁忠军来信了,说他这次出差到江苏要回老家看看。”梁忠实兴奋地展开信纸,兄弟梁忠军的笔迹越来越苍劲有力了。他前一阵子给兄弟的信中详细地讲解了这几年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后的生活条件和精神面貌方面的大变化。告诉了兄弟,全村百分之九十的人家已经住了宽敞明亮的大瓦房,而且还通了电,家中打了家具等,群众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他希望兄弟有时间回家来看看,从老母亲过世后到如今,弟兄又是十多年未见面了。虽然书信往来不断,但是哥哥还是想见见兄弟、弟媳妇和侄男、侄女的面———梁忠军要回老家探亲的消息,大家伙听到都很高兴。现在他们一家几口子回来都有地方住了,也有白米饭吃了,再不象他小时候在家时,不得吃不得住了———
梁忠实家去年也盖了瓦房,但是屋里还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夜晚休息时,张贤芬和梁忠实商量说:“孩子四叔回来,屋里没有张好桌子吃饭乍能行,我们得赶紧叫王木匠他们来家打张桌子,再打几张椅子,来人还能招待得住。”梁忠实想想妻子说的对头,可是木料那里来。家中有几根盖房子时剩下的木料,他准备等吴用家房子盖好以后,集体出把力为五保户田大娘也盖上两间小瓦房。要不,庄子上有劳力的人家都盖上了瓦房,田大娘没有劳力还住草房,他这个队长怎么当的呢?一天不给田大娘家盖上瓦房,他就一天睡不好安身觉,吃不好饭———他想想执著地对张贤芬说:“没有像样的桌子怕什么,兄弟又不是不知道家中的底细。瓦房都有了,还怕日后打不起家具?现在家中的这几根木料要给田大娘盖房子用。如果兄弟回来了,看见家家户户都住上了宽敞明亮的大瓦房,唯独五保户田大娘家还是草房,他不怪我这个当队长的哥哥失责嘛!?!”张贤芬想想丈夫的话也对,就温存地说:“就依你,改日我请王木匠把我们家破桌子给师傅一下。”
梁忠实的大儿子梁子张现在已经是初中生了,他妹妹梁子笑也上了小学。兄妹俩在爸爸的教导下,都勤奋好学,成绩优异。梁子张要跑到好几里路远的乡里中学读书,他看到不少离学校远的同学都骑上自行车了,就回家跟妈妈要。这天中午放学,跑到家气喘吁吁的梁子张见爸爸不在家,就跟妈妈撒娇要自行车,说他大哥梁子路自行车都骑几辆了。他妈妈羞愧地对他说:“家中刚盖了瓦房,现在还很穷,暂时为你买不了自行车。等你考上高中了,妈妈一定给你买一辆自行车。”梁子张嘟着个嘴,讨气地伸出了手指和妈妈打赌说:“一言为定!”张贤芬看着身高超过她头的儿子,眯着眼微笑着而镇定地说:“只要我儿子考上高中,爸爸、妈妈说话一定算数!”梁子笑也一脸稚气地对妈妈说:“等我考上高中了,妈妈也为我买一辆!”梁忠实从外面干活回来,看着女儿乖巧聪明的样子,过来摸摸女儿的小脑袋瓜子,乐呵呵地说:“一定的,爸爸、妈妈一定会给你买的。”张贤芬看着自已这一对可爱的聪明的孩子,虽累也觉得幸福,她欣慰地朝丈夫笑了。
几年前,孙桃子由她的伯父孙会计介绍,嫁给了县城印刷厂厂长家的儿子。这个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厂长家大公子,脑筋是比常人少一窍。他老子和他来孙会计家一趟,看了孙桃子一眼就喜欢上了,接着及时地下了优厚的婚礼,买了手表、自行车等,拿了结婚证,孙桃子很快地嫁到了县城去。厂长大人说,不用儿媳妇参加工作,就在家料理料理家务,小俩人恩恩爱爱的就行了。可是这个厂长家大公子,孙桃子和他一处才知道,原来是个大白痴,对待女人那不叫爱,叫虐待、折磨。孙桃子和他同房了一夜身上就到处带上青的、紫的手痕,嘴痕。孙桃子一气之下,再也不肯跟他同床。这个白痴男人,也不计较这些,就要天天看见孙桃子就行。孙桃子再一次恨她的伯父孙会计,想要和这个白痴男人离婚。但当她来家和母亲轻描淡写地一说,她母亲就制止她说:“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户好人家,我们又收了人家贵重的婚礼,你兄弟还没结婚,这事怎么能提得?”孙桃子被母亲一说,觉得生活无望时,就偷偷地跑到田守义家院墙外看自已的儿子。当她看见自已的儿子在人家怀里幸福地成长着,又增添了她活下去的念头。至少活着能看到儿子———第一年过去了,厂长大人见媳妇没怀上不计较;第二年过去了,厂长大人见媳妇没怀上,有点谅讶;第三年过去了,厂长大人还是不见媳妇怀上,开始怀疑。他叫老伴对媳妇说,让媳妇去医院检查检查。孙桃子想想自已这门不幸的婚姻老拖着也不是个事,就和婆母实话实讲,她和他儿子根本就没有缘份在过一起。厂长夫人大梦初醒似地说:“罢、罢、罢。既然你们生活在一处几年了都无缘在一起,还是早散早好,白白浪费了一个人的口粮。”
现在孙桃子离开了县城印刷厂厂长家,独自一个人徘徊在“通运河”大道上,想着自已的身世,掩面流泪地不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