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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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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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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嵕山下访阎纲

陈年红

仲夏的雨,说下就下。天气预报说这几天有雨,还真的下了,一连几天,而且还下的不小,空气里气压很低,闷的人心里发慌,新冠疫情的反反复复,再加上最近见到了一些不道德的人和事,情绪确实有些低落。

六月十六日晚上,忽然接到冯西海兄电话,让我明天和他一起去九嵕山下的礼泉县城,拜访去年冬天就回到故乡修养的文坛泰斗阎纲老师。他给我说,老哈数,你吆车,我坐车。我干脆利索的甩过去一个字:行!和冯哥外出的惯例,就是我吆车,他坐车。

其实,去年刚入冬,阎老师刚回来我就知道,非常渴望去拜访阎老师,可惜没有引荐之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在微信朋友圈炫耀他们和阎老师的合影,暗地里羡慕嫉妒,但不恨。因为他们都不知道,我手里还有一套礼泉县政协编的文史资料《阎纲专辑》,这次去了刚好请阎纲老师给签个名,留个激励我的话,所以对西海兄的邀请,我岂能错过。夜里竟然没有睡好,低落的情绪转为兴奋,脑海里暗暗的想像着阎老师是怎样的威仪。

十七号一大早,匆匆忙忙吃了点东西,就驱车去接冯西海兄。西海兄向来厚道,每次见面老不空手,这次又给我带了一幅我给朋友求的书法作品“清灵雅逸”,四个遒劲的大字。又和他去《咸阳日报》社接了教育专刊的头头王永杰兄及他的一位朋友。一路上,用北蟒塬上的粗话说,就是“一个槽里拴不下几个好叫驴”,几个人吵了一路的架。不过,争论的是文学上的观点,说的是最近几年来冯西海的文人字画作品和王永杰的小楷书法,正解歪解,不亦乐乎。虽然高喉大嗓面红耳赤却并不影响弟兄们的深厚感情。

我们冒着雨,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礼泉县城。礼泉文友崔存文和我们联系,接到了我们,热情的把我们带到了阎纲老师康养的地方。二楼,一个不大、带套间的房间,堆满了书。在这里,我们见到了阎纲老师。瘦高的个子,腰杆挺得笔直,我的第一感觉,就联想到了陈忠实老师笔下的白嘉轩,又想到了我去年去过的井冈山上的挺拔翠竹。

礼泉县文化旅游局副局长,作家马宏茂悄悄告诉我,阎老为人正直,从来不收来访客人的礼物,也不许别人带礼物来。但是,一些前来拜访的作者的书稿阎老都留下了,他的阅读量很大,天天都在看书。不过,阎老师快九十的人了,年龄大了,不敢太劳累。

阎老师没有我想像中的威仪,他待人和蔼可亲,把每个人都招呼了一遍,语气温和,气质儒雅。应大家的要求,他和每个人都合影了影,合影的时候很认真,把衣服整了再整,一丝不苟。在这些动作里,每个人都深深的感觉到了阎老师对我们这些普通文学爱好者的尊重。

我拿出我随身带的《阎纲专辑》,请阎老师给我签字留念。外面没有书桌,阎老师把书拿进套间,好大的功夫才出来,我一看就愣住了,原来阎老师不但给我签了字,用了印,还把扉页写了满满的,这是他老人家的文学观点之一:“家史、国史、文化史,历史在悲剧中推进”。笔迹遒劲有力,飘逸灵动,一点都不像九旬老翁写的,倒是有点像冷兵器时代战士手中的武器刻划出来的。

阎老给我们谈文学创作,逻辑清晰,思维敏捷,他思想的敏锐性一点都不亚于年轻人。我把我的《北蟒塬土诗》的部分稿件和我的小说的部分稿件送给阎老师,让他老人家如果体力允许了看一下,给我指点指点。阎老师非常高兴的留下了我的稿件,并让我拿着稿件和他合影,一点架子都没有。阎老翻了一下我留给他的稿子,让我把名字写上并把电话留下,并说他会抽出时间看的,说这几句的时候,很认真。说真的,阎老师没让我写之前,我还真的没有班门弄斧的勇气,不敢把我的名字写在上面。心里一急,竟然把阎老师的名字写成了错字,犯了个低级错误。

我们来到院子,下了几天的雨这时候快停了,空气潮湿而清新,一股北蟒塬上特有的、好闻的黄土味道。阎纲老师不顾年老体迈,在一块奇石前和我们集体合影,又分头和大家单个合影。

中午,阎老师请我们吃羊肉泡馍。吃饭的时候,大家都选择按照传统方法,手工掰馍。手工掰馍费时费力,但大家愿意。因为“文翁之意不在馍,在乎‘阎语’也”。大家都想和多他呆一会,多听一阵阎老说话,多吸收一点阎老知识宝库里的精神食粮。

大家掰着馍,一边和阎老聊着天。阎老一边和大家分享他的文学观点,一边接受大家的提问。阎老语言风趣幽默,他认为写作就像鸡下蛋,他说:“吃了那么多的虫子,吸收了那么多营养,鸡蛋在肚子里长好了,不生出来憋的不行,生的过程也很痛苦,但是生完以后却有一种宣泄的痛快,他留下了种子。蛋下出来了,高兴,那种满足感啊,别提多舒服了。一个作家的成功就是留下人物,现在写作的人很多,但能留下的人物却很少。文艺作品首先是艺术性文艺性,没有这个,思想性毫无价值。光明面阴暗面都可以写,但必须有艺术性,文艺是照亮人们前进的灯火。做人要老实,但写作不能太老实,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跟风,都必须有自己的独立思考。作品必须经过五十年的考验。表面的繁荣,可能掩盖着危机。骗子任何时候都有,可怕的是骗子和某些行业的结合,有时候,骗子也会穿上华丽的衣裳,来迷惑一下你。”老人家睿智风趣的语言,把大家惹得哈哈大笑。他告诉大家,要把文艺当文艺,要把小说当小说。他认为“没有文化的经济,是失败的经济,会走向穷途末路”。他告诉大家写作的技巧:“真话不全说,假话全不说”。

阎老优雅的掰着馍,给了每个人提问的机会。在座的我年龄最小,也是唯一一个在农村工作的,算是一个农民。我最后一个和阎老交流。我给阎老讲了我的困惑,我的痛苦。我把我见到的不公和人心的险恶讲给阎老听。也把一些人对农村、农业、农民的偏见和傲慢说出来。我把农村存在的丑恶现象和人心的叵测,一一道来。阎老认真的倾听,不因我在社会的最底层而对我敷衍。说到一些现象的时候,我可能因激动而带有情绪,但是阎老没有打断我,依旧在认真的听我说。我把我在写作中的困惑、彷徨、犹豫、甚至不成熟说给老人家。阎老听我说完,认真的回答了我的问题,给我说了许多写作技巧,嘱咐我不要脱离群众,鼓励我认真写下去,用良心去写作,用手中的笔,真实的记录我的所见、所闻、所遇,真实的记录、反映这个时代。

简单的中午饭,因为阎纲老师,因为文学,感觉比平时美味百倍。美好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午饭后我们向阎老告辞。不知天高地厚的我,拿出随身携带的《渭水》杂志的采访本,请老人家给我写一句话做个纪念。阎老愉快的答应了我的请求,在我的本子上,笔走龙蛇,认真的写下了“古今至文多血泪”七个字。言为心声啊!阎老师这句话把文学道路上的艰难困苦说的淋漓尽致。我带了个头,西海哥也掏出本子,请阎老师留言以为纪念。

吃完饭出来的时候,雨住了。依依不舍的和阎老告别。今天真是受益匪浅啊!阎老师的风范气质令我着迷、折腰。意想不到的是,我回到咸阳,把西海兄他们送到家后,两点四十九分的时候,接了个电话,一看是生号,接通后,对方自报家门,原来是阎纲老师。他说他看了我的几首土诗,有些兴奋,小说还没有来得及看。我赶紧给老人家说,不急不急,您年纪大了,要保存体力,在体力允许的情况下看一点,千万不敢拼体力。阎老的真诚,令我汗颜。老人家让我给西海哥捎个话,说他想起来了,并表示歉意。阎老的谦虚,不知使多少大言不惭者脸红。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不禁感慨,要是能早领阎纲老师的教悔,也许在文学的道路上,我会是另外的成就。不过,命中那个注定的贵人,总有一天会见到的。我想,我是幸运的,因为我还是见到了先生,我一直做梦都想见到的人。多灾多难的庚子年,见到先生是我今年的大幸事。礼泉九嵕山下拜访先生之行,将会永生难忘。

回到家的时候,下了几天雨的天,放晴了。站在二楼的阳台向西望去,晚霞满天,霞光万道。我想起了刘禹锡的那句唐诗,“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我的心情,随着那绚丽的晚霞神游四野八荒。

愿阎纲老师永远年轻,永远健康,愿他那圣洁的文学思想如路标、如灯塔,一直指引、照亮着我们前进的道路!

2020年6月18日夜

         (庚子仲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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