荠菜,别名野菜、地菜、野荠,又名护生草、鸡心菜、净肠草,遍布我国南北各地。春寒料峭中,在道路旁,在沟塘边,在树林下,在草地中,在田埂上,或麦田里,随处可见,俯仰可摘。《诗经▪邶风▪.谷风》中有“谁谓荼苦,其甘如荠”的记载。《尔雅>中也有:“荠菜甘,人取其叶作菹及羹亦佳”的说明。由此可见,荠菜在我国的生长及食用,最少亦有两千年以上的历史了。
荠菜自古就是人们餐桌上的爱物,它是春天的美食,家喻户晓,“春在溪头荠菜花”,文人常会吟咏这句诗。诗句原出自辛弃疾一首《鹧鸪天》词,全词为:“陌上柔桑破嫩芽,东邻蚕种已生些。平冈细草鸣黄犊,斜日寒林点暮鸦。山远近,路横斜,青旗沽酒有人家。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白居易在《春风》诗里也说:“春风先发苑中梅,樱杏桃梨次第开。荠花榆荚深村里,亦道春风为我来”,把荠菜这个可爱的小生灵和梅花桃花相提并论。
荠菜本身属于一种野菜,不仅营养价值比较高,而且它还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被誉为“菜中甘草”。从中医角度来讲,荠菜具有和脾、利水、止血、明目的功效,常用于治疗产后出血、痢疾、水肿、肠炎、胃溃疡、感冒发热、目赤肿疼等病症。对于一些紫癜性疾病或者出血性疾病有很好的抑制作用,吃一些荠菜之后,还可以缓解眼底出血,可以降低血压、降低血脂,从而起到一定的养生保健的作用。荠菜中还含有一定的膳食纤维,适量的吃一些荠菜可以促进肠道蠕动,从而达到消除宿便、减肥瘦身的目的。
荠菜与其他野菜相比,味道鲜美,是最好的野菜,一来无腥苦;二来无怪昧,摘些叶子用手一搓,便有淡淡的清香。与其他食材放在一起,淡者出味,浓者提鲜。荠菜的吃方法多种多样,可炒、可烩、可蒸,多则可以剁肉拌之做馅,少则炒个鸡蛋或成弄个鲜汤等,也是令人舒爽不过的了。概括起来,荠菜的主要做法有:荠菜饺子、荠菜包子、荠菜面条、荠菜炒鸡蛋、荠菜花煮鸡蛋、荠菜春卷、凉拌荠菜、蒸荠菜、荠菜豆腐羹、荠菜蛋花汤等十多种。
荠菜不仅是普通百姓餐桌上的佳蔬,也是皇家贵族的美食。唐代的“春盘”,宋代的“春饼”,其主要成分就是荠菜。“有日春盘细生菜”“盘装荠菜迎春饼”,表明荠菜在古人眼里的身份。
北宋大文学家苏轼非常喜爱吃荠菜,并美其名曰“天然之珍”,他赞美荠菜“虽不甘于五味,而有味外之美”。 他称赞荠菜能健胃消食,嗜食不厌,炸春饼以荠菜作馅料,较其他馅料清香。在贬官外放时,苏轼喜用荠菜、萝卜和粳米,不加调料做羹食用,还发明了一种荠菜和米煮的粥,自称“东坡羹”。他的咏荠名句“时绕麦田求野荠”,更是形象地为我们描绘了一幅村妇和儿童握着小铲,挎着菜篮,纷纷到麦田采集荠菜的生动场景。
爱国诗人陆游是一位烹调高手,平生最爱食荠菜,情有独钟,堪称真正把吃荠菜作为雅事的第一人。在他的《剑南诗稿》中就有不少食荠赞荠的诗句,如“残雪初消荠满园,糁羹珍美胜羔豚”“手烹墙阴荠,美若乳下豚”。羔豚即乳猪,荠菜羹和粥,比鲜糯香嫩的烤乳猪有过之而无不及,足见陆游对荠菜的喜爱程度。“日日思归饱蕨薇,春来荠美忽忘归”更是道出了陆游对荠菜的迷恋程度,而“小著盐醯和滋味,微加姜桂助精神”则写到了值得后人效仿的凉拌荠菜。
清代扬州八怪之一郑板桥吃荠菜是他的最爱,在其画中感叹:“三春荠菜饶有味,九熟樱桃最有名。清兴不辜诸酒伴,令人忘却异乡情。”字里行间仿佛飘袅出一股浓浓的荠菜香味,陶醉的不仅仅是我们的味蕾,还有一颗奢望品尝荠菜的心。
周作人在他的散文《故乡的野菜》中也有一段描写荠菜的文字:
荠菜是浙东人春天常吃的野菜,乡间不必说,就是城里只要有后园的人家都可以随时采食,妇女小儿各拿一把剪刀一只“苗篮”,蹲在地上搜寻,是一种有趣味的游戏工作。那时小孩们唱道:“荠菜马兰头,姊姊嫁在后门头。”后来马兰头有乡人拿来进城售卖了,但荠菜还是一种野菜,须得自家去采。《西湖游览志》云:“三月三日男女皆戴荠菜花。谚云,三春戴荠花,桃李羞繁华。”
关于荠菜向来颇有一段风雅的传说。相传在楚地,人们因为风吹雨打,头痛病很常见。三月初三,神农路过云梦泽(现湖北孝感),见乡民头痛难耐,便找来野鸡蛋和荠菜,煮给人充饥。当地人吃了以后,头不痛了。“三月三吃荠菜煮鸡蛋,一年不头疼”的习俗也就因此延续至今。
荠菜也叫“报春菜”,春寒料峭之时,别的野菜还不见踪影,它就已经露出了田间地头,在楼下的砖缝里伸懒腰,在沟塘边上晒太阳,行走在路上一不小心就会在脚下发现它在瞪眼看着你。荠菜不像苦菜需要深厚的土壤,也不像马兰需要湘湿的滋润,在南北各地,只要春天的天空开始变明亮,阳光变温暖,它就会冒出头来,跟随着你的脚步。我们似乎不用刻意去寻找它,因为它会不时地出现在你的周围,在暖风里举着细小的白花。
的确,荠菜又有些随意,随意得让人本没有采撷野菜的心,却被它的可爱深深地揪出来了。于是,顾不上回家去拿工具,用手指捏住荠菜的根头就拔出了土壤。向阳坡的荠菜喜欢成片生长,绿油油地占满了每个角落,不消一会儿,眼看着兜起的衣襟就要塞满了,心头却还放不下眼前的那棵更加壮实的菜棵,满载而归的路上已经不敢再四处张望了,生怕阳光下那些随意的小白花向你招手。
荠菜瘦小,再丰满的菜棵也只有巴掌大。这种十字花科的小植物,叶迎春而生,花探春而放,春末的时候,它那倒三角形的小角果便裂开释放种子。荠菜的种子非常微小,遇到湿气便会分泌黏液,这种本事可以让它免费搭乘各种可以移动的物体,最合适的是昆虫,轻小的种子会粘附在昆虫的身体上到处传播,等到黏液干掉,它就会落到目的地了。荠菜和很多十字花科植物一样,是两年生植物,种子趁秋天的湿润快速发芽成长,在冬天利用根来度过寒冷,春天天气回暖,荠菜就会迅速萌发。
春天的荠菜才不会等着人采挖呢,它快速长叶的同时也会抽薹开花,在春天温润的时光里迅速完成繁行后代的任务。荠菜无毒也无异味,自然是各种动物窥视的味佳肴,它是如何躲避这些食客的光临?这个问题也是很值得人们来琢磨的,虽然现在并没有定论的解释,但是我们似乎可以从它的外表找到一些线索。采过荠菜的人都知道,想要在一大丛春草中只别荠菜是一件不大容易的事情。因为荠菜的叶子并不像一般的植物那样拥有固定的叶形,它的叶子形状是复杂多变的:有的叶子是齐边的,类似苦荬菜;有的叶子又是锯齿的,类似蒲公英;甚至在同棵荠菜上,它的叶子形状也会有很大出入,看上去就像一个诡异的怪胎。荠菜很聪明,当它混杂在这些难吃的植物中的时候,很可能会因为食客觉得难吃而逃过一劫。人们对植物的认识已经很详细了,但是,在踏春挑荠菜的时候也很容易因为它多变的样子而看走眼,于是这些漏网之鱼会抓紧时间抽薹开花,当白色的小花挂满枝头的时候,人们也不再会采挖了,因为开花的荠菜,已经老得不能吃了。
这些或许就是它们的智慧,这些生在田边陇畔、沟渠路边的低矮植物,没有惊人的姿态,更没有艳丽的花朵,却凭借对大自然奇妙规则的谙熟,悄悄地生活在我们身边。人类对它们来说只是大自然的一部分,而荠菜对于我们来说,或许是成为我们生活、记忆、文明的一部分,它们或许会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而它们并不在意,仍然执拗地活着。
荠菜用它的美味,延续了人们对它的千年钟情,人们吃的是一种情愫、一种心情、一种追忆。我们浸淫在荠菜鲜美的味道中,自然就会萌生出许多乡村生活的质朴和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