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城 老 巷
城是一座山城,年头不短不长,五百余年建县史,被山环绕,浓缩得像个盆地,好在有一溪过境,水极清澈,汩汩流淌,终年不息,弥补了城的局促,山水相映,倒也让城生了些许灵动。
有城就有街,有街就有巷。街不宽,但现代气息浓郁,店铺林立,车水马龙,人头攒动。与街相比,巷显苍老,有古朴状,有苍凉感。巷是城的胎记,映着老城的痕迹和影子,是城的一面镜子,想看老城的模样,得进巷子,它是城的活化石。
老巷都不宽,三五开步,可容两辆板车并排而过的距离,这个宽度,是老辈人争议后的某种默契有意为之,还是彼此退让得到的妥协结果,不得而知,这些老巷虽无安徽桐城六尺巷的佳话,但老辈人的智慧仍在巷子里能找到蛛丝马迹,那就是用其长来补其窄,因为长,使其曲幽通径,彼此呼应,将巷子两旁的所有农户、商贩、各色人等都囊入其中,既各居其所,相安无事,又彼此关联,休戚与共,因阡陌相通,房屋相连,人文相亲,距离相近,融为一脉,难以分离,更因防洪、防火、防盗需要,使巷内各户合为一体,难分伯仲。
老巷里最有看头还是建筑,样式迥异,各显其态,浓缩了古、近、现三个时代房屋的精华和内涵,有青砖上顶、飞檐翘角的古宅院,有通体木质、典雅古朴的木屋,有墙面剥离、尽显岁月苍桑的土墙,有高大威武、奢侈豪华的别墅,各成体系,相互依偎,歉收并蓄,相安无事,巷子里的建筑延续了古人和而不同、和谐共生的文化和智慧基因。
老巷汇聚了百行百业的营生。这年头,街上城管戒备森严,一些难入流的营生悄悄在巷子里生根落户,或自家经营,或出租门面给人开张,打铁的,修鞋的,补锅的,弹棉花的,烙猪肉的,刮光头的,卖小人书的,针灸的,推拿的,洗脚的,打豆腐的,缝拉练的,拉鞋垫的,算命的………林林总总,应有尽有。这些营生因上不了台面,市场份额也小,属小本经营,在街上租门面,费用赔不起,这些营生市民又有需求,一时半会儿离不了,巷子就成全了它们,让其在这里找到了安身立命的所在。
喜欢穿走巷子的人,多是本地为省脚力省时间的人,比如孩子上课快迟到了,赶快抄个近路,穿过巷子,远比在街上晃荡省时间。还有就是外地走江湖的,小商小贩,操着南腔百调,在街上转累了,顶不住太阳晒,躲在巷子里歇歇脚,擦擦汗,讨口水喝,炒碗饭吃,或者干脆靠着墙角,眯上一会儿,精神劲儿来了,挑起货担,转入街道,吆喝几声,去经营担里的货物。
也有一些更为清净的巷子,因离主街远,处偏僻地儿,除住在巷子里的人外,人迹罕至,巷子里就又是一番天地。冬日的阳光下,有靠着墙根儿席地而坐半醒半睡的老人,有莫名其妙撒欢儿奔跑的土狗,有叽叽喳喳捉棍相互追赶的孩子,有口含旱烟袋吞云吐雾的老汉,有倏忽起飞倏忽降落觅食的麻雀,有生个炉火烧水的妇人,巷子里的人间味儿、人情味儿更浓。
老巷里有大千世界,有百味人生,有人间烟火,有历史传承。老巷是市井人生的写照,是一座城市昨天与今天、今天与明天的脐带。
一个蒙蒙细雨的午后,撑一把伞,走进山城的老巷,戴望舒的《雨巷》不期而至: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飘过/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
走进老巷,让我生了诗人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