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人对艺匠师傅新年第一次出门做手艺,称之为“出行”。至于何时出行,颇有讲究,非万不得已,必先翻通书,择一吉日,目的是图个好兆头,预示新年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过去,家家户户对艺匠师傅很尊重,如果是刚好到自己家里出行,除了好酒好菜招待,还会封个红包带包烟,恭恭敬敬送到师傅手上。师傅也会将背得滚瓜烂熟的几句祝赞语,赠予主家。于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彼此欢欢喜喜。
随着时代发展进步,尽管艺匠师傅们对于“出行”依然讲究,但慢慢地好像成了一头热。一是时间上依不得你左挑右选,大小工程都得以合同为准。二是出行红包没有了保障,得碰运气。大方人家不会省几个小钱,倘若摊上那些算盘打得精的,恐怕就要落空了。一句“都包了的”,哪还有什么红包,让你无言以对。至于“十包九不尽”,要么是真不懂,要么是装不懂。
今年,我也有过几次“出行”计划,但都未付诸行动。不是没有时间,也不是没有良辰吉日。也许是随着年龄增长,激情在消减,让我成了说话的巨人,行动的矮子。难道真的老了?不中用了?
其实我的所谓手艺就是“钓鱼”,艺龄不短,技术却不见长进,所以“出行”赚红包必定与我无关。相反每次钓鱼都要倒贴钱,少则几十,多则上百。当然,像那种高消费的海钓和竞技钓,那绝对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但不管怎样,鱼还是要钓的,这可是我唯一爱好,其它都是浮云。
公元2023年4月1日,农历癸卯年闰二月十一,恰逢“愚人节”。近一个月来断断续续的雨天,终于踩了一脚刹车。云开雾散,天空放晴,气温回暖,是难得的钓鱼好天气,出行的好日子。
住不惯县城的我,心执念念想回长寿街,加之过两天确实有点小事需要我回去。于是早晨六点半起床,洗漱完毕,到附近一早餐店,要了一碗肉丝面,外加一个荷包蛋。吃完后又买了10个小笼包和一杯豆浆。中餐就只能这样,能填饱肚子就行。
其实有很多钓友,早晨出门钓鱼是不吃蛋的,担心鱼获打圈,早早“滚蛋”,落个“空军”雅号。而我的解释是,手持筷子,加上一蛋,不就十分圆满吗?虽是歪理邪说,有时还真能使人信以为真。也为自己要吃蛋,找点理论依据。
开车约一小时,按照事先内定目标,来到长寿镇新民村。这里是汨罗江上游村落,江不宽,水也不深,蜿蜒曲折,奔流而下。也许它更像河,故长寿街人习惯称之为“沙河”。河水傍村流过时,放缓了流速,收敛了狂傲不羁的野性。加之该河段没有纳入汨罗江10年禁钓范围,无疑成了长寿街及附近钓鱼爱好者练手过瘾的不二选择。
来到练埠桥下,因洪水冲积形成的泥沙洲,已被春风吹绿,一些不知名的闲花野草,早已耐不住寒冬的寂寞与萧条,争相从泥土中钻出来,尽情显摆,也想在春天的展厅争个一席之地。几头散养的黄牛,悠闲地啃着刚刚长出的青草,时而发出哞哞哞的欢叫,瞧那得瑟劲,好像它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物种。我若有所思,原来“老牛吃嫩草”就这么简单。
一座建造不久,约200米长的新桥飞架两岸,天堑变通途,将加义镇练埠村和长寿镇新民村紧紧相连,大大方便了两岸百姓的日常往来,也为钓鱼爱好者选择钓位,创造了条件。
时间已过上午九点,钓鱼人为抢占最佳钓位,没有最早,只有更早。河两岸凡能设置钓位的地方,均已有钓鱼人蹲守。唯独离桥下约丈余,过去很抢手的一处老钓位,却出奇地空着。从踩踏的痕迹判断,近期确实没人在此垂钓,难道鱼儿也“见异思迁”了?
没有了选择余地,又是本着消磨时光而来。于是将钓箱摆好,选了一支最短的,长度为2.7米的手竿,主线线径0.8,子线0.4,1号袖钩(为防止太小的鱼咬钩,不使用1号以下),选择漂尾为5目的短漂,调两目钓一目。接下来取“速攻2号”和“九一八2号”各一小量杯,拉丝粉适量,按1:1.1加水搅拌均匀。因水浅,河内细杂鱼多,打窝只投了一小块米枯饼。
一切准备妥当,静待鱼儿进窝。10分钟后,抛出第一竿,约半分钟左右,浮漂出现一个小顿口,当第二次出现,轻轻一拉,一尾两寸多长的小鱼,随钓丝跃出水面。这种小鱼,在县城称“麦杆鱼”,在长寿街则称“丁甲抡(lūn)”或“肉抡(lūn)”,其学名有人说是“麦穗鱼”,也有人说不是。既有争论,就只好将其列入鱼类“小杂种”。接着又抛出几竿,都是一路货色,看来今天只能是过把钓瘾而已。
好在这种小鱼几近泛滥,再大也不会超过半两,不在禁捕放生之列。因其味道极好,是做火焙鱼的最佳食材,深受食客喜欢。
鱼无完鱼,既来之则安之,只好退而求其次。
因天气好,又适逢星期六,陆续有人骑摩托车或开车,到沙洲上踏青游玩。有赏风景的,有采蒿的,也有带上锅碗瓢盆和油盐酱醋,举家来搞野炊的。原本静谧的汨江两岸,霎时热闹起来。只是内急需要方便时,就不那么方便了。
不多时,由远及近传来两位女人的私语和笑声,她们一边采蒿,一边绘声绘色,讲述着当地的一桩桃色新闻。大意是丈夫在外打工,妻子在家带小孩,因耐不住寂寞,与邻近的一男人好上了,丈夫虽有所察觉,苦于找不到证据,年后假装回厂上班,突然杀个回马枪,刚好捉奸在床。丈夫修养好,没有采取失去理智的行为,只是提出离婚,而妻子死活不肯……。其中的过程详尽且难以入耳。
因她们在河堤上,我在河堤下,一棵腰围粗的枫杨树,挡住了她们的视线,所以并未察觉到我的存在。我怕她们继续交谈下去,故意咳嗽了一声,顿时安静下来。片刻功夫,一串串糯米哈哈渐行渐远,直至消失。我终于明白,原来女人凑到一起,也“打泻讲”(低俗且带有色情的荤段子)。
临近中午,一个男孩和两个女孩,应是三兄妹,哥哥为老大,约十五、六岁。最小的女孩,顶多十一、二岁。从穿着打扮来看,家庭条件不错,应该都是在校学生,是随父母来搞野炊的。父母在拾柴做饭,他们则溜到钓位旁,看我钓鱼。
有人参观,自然会更加专注和用心,上鱼的频率也明显提高,每上一条鱼,兄妹仨都会发出惊呼:“又钓一条”!感觉比我还兴奋。
看了约半个小时,父母已在不远处招呼吃饭,他们才意犹未尽离开。临走时,最小的女孩还朝我喊了声:“叔叔再见”!论年龄完全够格当他们爷爷的我,心里自然产生一种久违的欣慰,感觉自己真的年轻了许多。
下午三点半,到了收竿的时候,将鱼护提起来,鱼获不足两斤,但尾数不少,也就心满意足!
到家后,将鱼获中的唯一巨物,一条四两左右的鲫鱼放在盆底,小鱼覆盖在上,故意让鲫鱼尾巴稍露在外,就好比画家笔下的“留白”,然后摆拍成照片,第一时间发到我互动最多的“不老兄弟群”,算是向兄弟们作个汇报。
回复最快的当属龙先生,他夸我蒲扇大的鱼尾巴,潜台词也许是“不知鱼有多大”。我知道那是反话,即回复“是蒲扇大的王鼻屎(鳑鲏鱼)”,反正吹牛不犯法,想怎么吹就怎么吹。
接下来与我互动的是卓哥,问我是否掉过水里?并自揭短处,承认四十年的仅两次钓鱼都“湿”过身,虽不是掉进同一条河流,但犯了两次同样的错误,确实应该从思想根源上找找原因。
我回复卓哥:“垂钓二十多年,虽然钓技方面进步不大,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始终保持了“童子身”,这可不是吹牛皮。
钓鱼运动作为一种业余爱好,享受的不是鱼获多与少,而是在大自然中陶冶情操、舒缓压力、追求快乐的过程。要达到这种想要的结果,莫过于把安全意识放在首位。抬头看天,电线下面不钓。低头看地,脚下浮而不实不钓。左右环顾,悬崖峭壁有山石滚落危险的不钓。出门前,身体不适不钓。能坚守这些规矩,自然可保平安!
当下已进入垂钓黄金季节,从“出行”到蓄势待发,垂钓事业不能没有我的参与?我参与,我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