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平
年味儿,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也许就是看一场春晚,或是放一次鞭炮,或是一次长途跋涉的旅游,或是亲朋好友间的推杯换盏……于我而言,年味儿那是父母做的一桌团圆饭。
从打记事开始,每年过年,父母都会操办一桌丰盛的团年饭,为了这一桌团圆饭,他们从腊月就开始忙碌。他们会把刚杀的年猪挑肥拣瘦,猪尾巴、猪坐墩、猪腰花儿、猪肝、猪蹄子等杂碎,都会分头处置,炖、炸、蒸、炒,做出色香味美不一样的菜肴。
父亲是个特传统的人,每到过年,家里都会里外打扫干净。父亲毛笔字写的好,门上都会贴上他亲手书写的对联。每到这个时候,母亲会把我们四姊妹用心打扮一下,用本地的新棉给每人做一套新棉衣或是新棉鞋,棉衣有点像张爱玲笔下的,外面套一层布杉,棉衣袖子抻出去直筒筒的,格外厚实暖和。棉鞋是母亲亲手纳的千层底,鞋帮也是厚棉布做的,高高的能护到脚祼骨以上,穿上十分暖脚。
忙完这些,父亲做主厨,母亲打下手,两个人开始忙年夜饭。父亲学过厨艺,自然做出来的东西滋味别样。有炖的,像嫩笋炖土鸡,粉藕炖排骨。有油炸的,如炸苕、炸藕片等,还有用纯精瘦肉做的炸肉丸子。有热盘的,像大盘的鳝鱼、大盘的炒菜、大盘的粉蒸肉。也有冷盘的,像腰花、猪肝、花生、香肠什么的。做出来的几十样菜,摆满了一个案板,我们几姊妹看着心里直乐呵,有时候馋了也免不了偷吃几块。
我很佩服父亲的能干,在那个时候能把一道普通的菜做得如此精到。像做鱼糕,选什么鱼?肥肉加多少?鸡蛋放几个?芡粉放多少?何时放蛋清、姜葱水?他都烂熟于心,驾轻就熟。那个时候没有绞肉机,他就用刀把鱼肉一层层从鱼皮上刮下来,刮下来的鱼肉细腻又有粘性。这样做出的鱼糕夹在筷子上有弹性,好吃又有劲道。在我以后的日子里所吃过的鱼糕,都赶不上我父亲做的那么味长。
他还会做出各种卤菜,卤猪耳朵、猪蹄、猪肚子、猪肝、卤花生,都是下酒的好菜。特别是他卤猪肝可称一绝,记得他做时有一个特制的卤料包,放进卤水后香气扑鼻,做出的卤猪肝落口即化,苦中稍带点甜味,老人孩童都爱吃。
年三十团圆的那一天是最神圣的一天,也是充满期待的一天,所有的菜都被摆上了桌面,在那个物质还不丰富的年代,那可是一顿盛宴。我的爷爷、婆婆,奶奶、姥姥会被请上上座,酒杯斟满,碗筷摆好,就等父亲宣布开席。此时,每一个长辈都会给子孙们压岁钱,虽然不多,五块、十块的,但在那个几分钱买一个烧饼的时代,也算是很大的数目了。给完压岁钱,父亲会叫我去放鞭炮,那是我最乐意的事情。要知道,为了放好这次鞭炮,我可是做足了功课。除了三千、五千响的盘炸,还有各式的冲天炮预备。我动作娴熟的点燃鞭炮,在集团式的轰炸中,不时穿插放几颗冲天炮,让阵阵的鞭炮声中,有节奏似的响起啪、啪、啪、蹦,啪、啪、啪、蹦。响的越猛,炸的越急,父母亲就越是高兴,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团年饭开始了,下辈给长辈们敬酒,上辈们疼下辈,一个劲儿的把好吃的往我们碗里塞,父母在一旁抿着嘴乐。
对我而言,儿时的团圆饭是最让人眷恋的味道。那是亲情的沿袭,那是舔犊之情的表达,那是对过去一年的回味,也是对新一年的憧憬。寄托着一家人的喜悦和希望。而今,很多人会选择到酒店、餐馆里吃“团圆饭”,无论如何也是找不到这样的感觉的。
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这样的团圆饭在我父母去世后再也享受不到了。我的父母走的早,60岁左右就相继离开了人世,从此,我的生活里就再也没有那刻骨铭心的年味儿了!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仅剩归途。我时常会想,如果父母健在,我会好好的孝敬他们,我会好好学习他们的厨艺,我会更加的努力,多做一些让他们高兴的事,可是这些假设已经没有实现的可能了。我很想用自己的经验告诉现在的年轻人,不要忽视对父母的孝敬让今后的自己懊恼不已。正像一首歌里唱的,孝敬父母要趁早,爹娘已经等不了,子欲孝而亲不在,岁月无情催人老。
又到新年了,我真想告诉九泉之下的父母,我想念你们了!想念你们做的团圆饭的味道了!祈祷你们新年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