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有训
网站用户
清早散步回家，妻子在厨房忙着剥蚕豆，看见一大篮淡雅清香的蚕豆，恍然意识到，蚕豆季已经到来，也一下把我的思绪带回到遥远的童年。
蚕豆，几乎成了许多人儿时的美好回忆，可以说，没有蚕豆的记忆，童年是不完整的。初夏的清早，许多家庭妇女总喜欢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剥蚕豆，一只竹篮子，一只瓷碗还有一地的蚕豆壳。边剥边聊家常，有时低头剥豆子，也会被人打招呼：“今天吃蚕豆啊！”彼此的问候声，仿佛是街头巷尾早晨独有的晨曲。
蚕豆，亦称胡豆，据说是西汉张骞出使西域时带来的种子，有些地方叫罗汉豆或佛豆。又有一说，杭嘉湖地区以前普遍养蚕，该豆蚕时成熟，荚如蚕形，故名蚕豆。还是汪曾祺说的有道理：“为什么叫蚕豆，到了很大岁数，才明白过来，因为这是养蚕的时候吃的豆。”
孩提时代，蚕豆也是农村的一种主要春粮作物。由于蚕豆的生命力极强，农家从来不给她肥沃的土地，总是在田埂上或是沟渠边，随便丢上几颗种籽，既不锄草，也不施肥，不管不顾，让她自由生长。可她从来不计较什么，也不嫌贫爱富，仍然乐观向上，开花结果。不过，在漫长的冬季，蚕豆秧的生长十分缓慢，似乎在积蓄体内的力量，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到春天，就像是大姑娘十八变，一天一个样，三天大变样。
蚕豆花虽然没有油菜花和紫云英那样鲜艳夺目，但它淡紫色间或白色带有紫斑的花冠，显得淡雅朴素，犹如一只只漂亮的蝴蝶在碧绿的枝枝叶叶之间振翅欲飞。
到了四月下旬，蚕豆成熟了，可以尝鲜青蚕豆了,孩子们早已欢呼着涌向田头，进行随意采食。新鲜的蚕豆比较好剥，豆荚被拇指和食指挤开的一瞬间，会有“噗”的一声响，豆荚裂缝里飘逸出蚕豆特有的清香味儿。把蚕豆仁从豆荚里抠出来，握在手里，则有一种很滑润的充实感。若将之放进嘴里，慢慢嚼着，细细品着，顿时，一股又甜又鲜又嫩的蚕豆汁直达肺腑。在这以后的一个月里，这青蚕豆成了饭桌上每餐必有的下饭菜。
小时候，家里拮据，不像现在的孩子拥有各种零食，上学路上，口袋里若装着一把枯蚕豆，不时地丢一颗嘴里，轻轻一嚼，便满口生津，喷香四溢，那幸福的感觉也不亚于当今的孩子。那时，虽然大家都不富裕，可同学之间非常友善，往往将仅有的一点蚕豆分享给身边的同学，大家一起唱着歌儿，欢笑着向学校走去，那情景，现在想来还令人十分向往。
蚕豆的吃法很多，嫩蚕豆用油稍稍一炒，加点水，放点盐煮上几分钟，一盘清香无比的水煮蚕豆便可出锅了，吃上一口，那粉粉的、香香的、甜甜的味道直入心脾，给人无尽的享受。我们家吃得最多的是雪菜豆瓣酥，蚕豆仁子放在锅里用油稍微翻炒几下，然后放入切得细小的雪里蕻咸菜再炒一炒，再放少量的糖，即可盛盘，看着那黄白翠绿相间的色彩，清新的味蕾随即被调动了起来。若是再老点，便可剥除外衣，做豆瓣炒鸡蛋，或者鸡蛋豆瓣汤，也使人享受不尽。
老蚕豆的吃法也很多，既是家常菜，又是很好的消闲食品。最有回味的是茴香豆。蚕豆放在锅里先煮后炒，还要放进桂皮、茴香、细盐和少些糖精、味精之类的佐料，食之齿唇留香，回味无穷。还有一味，就是将老蚕豆炒熟后用水一烹，再拌上生姜、大蒜、尖椒和盐一烩，也是一道可口的下酒菜呢。老蚕豆炒着吃，咬在嘴里格嘣脆响，也蛮惬意的。至于把蚕豆制作成豆瓣酱，那就更是别有一番功夫和滋味在其中了。
似水流年，岁月如歌。几十年过去了，但我对蚕豆的喜爱并没有减少。而今，又到蚕豆飘香时，那遥远的童年时的蚕豆美味，在我的记忆里仍历久弥新，因为那里面藏着我浓浓的乡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