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瓜” “冬瓜”不是冬瓜,是我家的一条小狗的学名,唯一和“瓜”能联系起来的,就是″冬瓜”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呆瓜″、独一无二的“傻瓜”。
“冬瓜”很小的时候,就显示出它“呆瓜”、“傻瓜”的特质来。那时,“冬瓜”的妈妈“绵绵”生了四只小狗,满月后,其它三只都被朋友们认领了,只有它看上去过于憨厚、笨拙、丑陋,没人正眼相看。
送人没人要,抛弃不忍心,妻子只好把它留了下来,沿用旧日一条狗的名字,也取名为“冬瓜”,为了与“前冬瓜”区别,我和豆豆常常在″冬瓜”的前面加上一“憨"字,叫它"憨冬瓜"。“冬瓜”倒也大度,毫不计较我们的无礼嘲弄,只要听到我们叫它的名字,它就会跑过来,尾巴摇得团团转,如果看到我们脸有喜色、心情大好,还会把双前足搭上我们的双膝,用一双清澈的大眼晴盯着我们,好像随时在等待我们的吩咐似的。“冬瓜”的大度诠释了“宰相肚里能撑船”的真义。
妻子喜欢小动物,大概是属狗的缘故,尤其爱狗,但对“冬瓜”好像不甚感冒,对它的照料,也不像对″妞妞”“绵绵”“前冬瓜”那么上心、用心、贴心,更别说教它什么动作、什么本领了。
这么多年来,“冬瓜”就像一个孤儿,在无爱少暖的环境里长大。它却无师自通、自学成才,学会了唯一的一个却是最有用的动作。当它想吃食物的时候,口渴的时候,想外出方便的时候,想出去溜达溜达的时候,它就会来到我们的面前,屁股坐在地上,身体直立起来,两只前脚抱在胸前,头抬起来,两只汪着清泉的大眼睛定定地直视着我们,有时能坚持几分钟甚至更长的时间。这可爱样,这可怜样,这乞求样,常常弄得我们不得不去理睬它,弄得好像倒是我们对不起它似的,应该对它充满愧疚一样。
蛇有蛇道,人有人道,比动物们更加高级的人类,有的以豪强立世,有的以本份做人,有的以软弱立世,以强凌弱,与世无争,以柔克刚,皆是为世之道。人有人道,狗有狗道,我家的“冬瓜”也不例外,它常常以它的柔弱来博取我们内心的柔软,骗吃骗喝骗关爱,为了生存,为了讨取主人的欢心,不惜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充满了生存的智慧呢!有时我甚至怀疑,它读过庄子的哲学,要不,就是在我读庄子的时候,它偷听了那些微言大义。难怪有那么好几次,我在大声读书的时候,它趴在不远处睡大头觉,现在想来,它大概率是在假寐,迷惑敌人,藏住自己的企图。
憨狗有憨福,对于我家的“憨冬瓜”而言,还真是名副其实。
“妞妞”聪敏机灵,可只陪伴了我们两年,就因为它的过分机灵,在某一天,离家出走,任随妻子像警犬一样,在大街小巷搜寻、呼唤,任随我和豆豆日思夜想,从此再没相见。《怀念妞妞》《妞妞轶事》就是那时候怀念、思念的产物。
“绵绵”小巧玲珑,像一只加强版的大耗子,或许正是因为它的小巧可爱,它也不得善终,落得个不知所终的下场,更别说那只也叫“冬瓜”的狗了。 那可是一只长相威武、乖巧有趣、讨人喜欢的狗,我们常常在它的名字前加一个“老”字,叫它“老冬瓜”。它在口渴的时候,不是向你乞求,而是会霸气地叼上一个纸杯子,送到你的面前,面无表情,那可是在埋怨你的照顾不周呢!就是那样的一条狗,却是离去得最让人痛心的。那一天,它私自出去玩,在穿过学校门前的公路的时候,成了两个黄头发青年疾驰的摩托车的轮下之鬼。妻子找到它的时候,它的脑袋已经是血肉模糊,已经停止了呼吸。它很健壮,妻子怕它成为馋人们的口中食、下酒菜,把它送到很远很远的山上,埋了。至今妻子还常常念叨它,觉得它死得可惜,那两个黄头发青年成了妻子口中的刽子手,那辆碾死老冬瓜的摩托车成了妻子口中的作案工具。它们的故事被我写进了《养狗记.妞妞》。
我家的“新冬瓜”和它们完全不一样,它看上去憨憨的,喜欢呆在屋里,很少出门。有人来的时候,如果是小孩子,它会大声地叫嚣、大声地呵斥;如果是大人,特别是长相威武凶恶的大人,它常常会虚张声势地呜呜几声,然后就躲到了我们的身后;如果我们没有在,它就会边叫唤边后退,跑得远远的。见多了“冬瓜”的这些各种各样的表演,我深刻领悟到了“狗仗人势”、“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些词句的内涵和外延。
其实“冬瓜”很小的时候,就展示出了它这种大智若愚的天赋来。由于工作地点离家比较远,每个星期五下午,“冬瓜”跟着我们坐着车回家;每个星期日下午,又跟着我们坐着车去学校。有一个星期日的下午,“冬瓜”跟着我们下到了小区里,它在小区里跑来跑去。我们坐上车,妻子发动车,我们都忘记了“冬瓜”还没有上车,直到车驶出三四公里,在城边中枢一中附近,无意中看到路上有一条狗在狂奔,才想起我家的“冬瓜”还没有跟来。妻子调转车头,回到小区里,当看到那个“呆瓜”还在呆呆地坐在我家的车位上的时候,我们忍不住笑出声来。听到我们的笑声,“冬瓜”飞快地跑了过来。唉,说它憨吧,还真是有点二,它就一点不着急,就这样等着?说它不憨吧,它只是有点认死理,粗中有细,与《三国演义》中的张飞有的一比。如果是一只聪明伶俐的狗,说不定早就跑丢了呢!
无独有偶,今年的四月份,一个星期五的下午,我们从学校回来,顺便到金晖商业城里取一个快递包裹。车在快递店门前停留了一会儿,“冬瓜”自然是要下去溜达溜达的。取了快递,我们径直上了车,回了家,完全忘记了冬瓜的存在。到了家里,才感觉好像缺少了点什么,再一想,原来缺少的那一点,是“冬瓜”。“这一次‘冬瓜’倒是找不到了。”妻子幸灾乐祸地说,像是卸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一样。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去找一找的,毕竟和我们朝夕相处那么多年了。当我们的车又一次回到那家快递店门前的时候,已经相隔三个多小时了。天色已是暗了下来,四周围除了那几盏眯着眼晴的灯光,显得一片昏暗。我只轻轻地呼唤了两声,“冬瓜”已经跑到了我们面前,也不知道它是从哪儿蹦出来的。 “冬瓜”憨凶憨凶的,也许它知道,丢失了,最好的方法就是原地等待;也许它也知道,主人会返回来找它的,它有这个自信。再一次的失而复得,并没有让妻子变得喜欢它,要不是豆豆、哆哆坚决反对把“冬瓜”送给别人,甚至哭着闹着要留下“冬瓜”,“冬瓜”早就易了主人了。
想到这儿,我停下手中的笔,走出卧室,看到“冬瓜”躺在客厅的小毯子上团成一圈,正在睡大头觉呢!我看看它,再看看自己,忽然觉得,除了没有“冬瓜”的大智若愚,我和“冬瓜”是多么的相像。想着想着,我的双颊忍不住燥热起来。我伸出手,抚抚“冬瓜”的小脑袋,重新走进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