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梦想

                 (一)

我受役于梦的蚁穴

修成一介蚁民

为追赶火车

我一次又一次等待

沿着树心打通的隧道

隆隆的回声

在漆黑与光明之间

只相隔一圈轮回

天空的棉花糖

逐渐盛开成棉花的模样

在春天

我再一次看到了白雪

再一次看到春天

与看了四十多年的春天并无二致

总要穿过一段春寒

才能抵达春暖花开

                 (二)

一遍又一遍沐浴

天空把自己洗得蔚蓝

一声又一声咳嗽

天空把自己咳得锃亮

望向大地的巨眼

把一切装在心里

听说她即将分娩

诞下一潭又一潭碧水

天空像一只倒扣的酒杯

斟满香洌的美酒

所有的一切映入酒杯

大地氤氲着醉人的芬芳

我摒弃了所有的臆想

重新看向湛蓝的天空

天空依旧像一只倒扣的酒杯

他所笼罩的世界叫作

春

              (三)

这个冬天太像冬天

寒冷雪花纷纷扰扰地下着

后退，后退

听说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偏不

逆行在冰雪上

脚印嵌入大地的肌肤

这个春天太像春天

静穆，花朵们寂寞地绽放着

我愿意，蜗居于独属的天地

细数着春天百花的盛开

季节里有季节，酒里有酒

每一个喝醉了酒的季节

都会在某一个早晨醒来

                          (四)

我在沙漠里放牧着春天

撒哈拉，三毛断魂的地方

在那里，我放牧着一个个

春天

春风融化了暴戾

春雨沉默了沙粒

一声又一声鞭响

吆喝着河流一起上路

最好是堆起一座又一座山

长出悬崖，长出峡谷

长出瀑布，长出深潭

长出一根又一根

堪比侠骨的脊梁

闪电劈不开，雾霾压不弯

最好有一只蝴蝶，一只鸟

一只瓢虫

翅膀上驮满星光

然后我离开，却听见

春天在噗噗地生长

                         (五)

乌云飞得很低

抖落一地

黑色的羽毛

大地长出草芽

风

是最后的助产士

我抖落一地繁花

告别了陈辞滥调的春天

我愿意把真实的春

纳入瓮中

酵一瓮酒绿

然后做一个流浪汉

在每一条流浪的路上

烂醉如泥

(原载《文学天地》2022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