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开》
黄昏时分,我走在路上。
“城市交响曲”此刻正上演着:车辆穿息声如打击乐般固定又多元化,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如弦乐般绵延不绝,商铺的音响声如铜管组般雄壮而热烈。
在这诸多的声音中,商铺的音响无疑是最有战斗力的;那么高亢,那么嘹亮,仿佛直到地老天荒也不会停歇。
一家商铺的门口坐着一位猜不透心思的女主人。也许她忙碌了一天,刚坐下休息片刻;也许她最近生意不景气,正在门口盼望着。黄昏的斜阳洒在她脸上,她的脸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子,看上去那么圣洁;可她却浑然不知,竟是木然的注视着前方。
初春的晚风轻轻吹拂着我的长发,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隐约的花香味。随着前行,那香味渐渐浓烈了起来。我不由加快了脚步,循着那香味觅去。
在我不远处的左前方,有一辆破旧的人力三轮车,里面挤满了各式各样高矮不一的花花草草。
我原是一个不怎么喜欢养花弄草之人,但今天不知为何,竟然走到这一车花花草草前,细细观赏起来:呵!这小天地真是热闹非凡啊!这儿一团红,那儿一簇绿,各有各的姿态,各有各的丰韵……我不由得看呆了。
“姑娘,你看这盆栀子花多美!”一个略显嘶哑的声音在我耳边适时的响起。我恍然抬起头,望见了一张苍老的布满沟壑的脸,淳朴的笑容在他黝黑的脸上荡漾着。
老汉注视着那盆栀子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满眼尽是惜爱之情。他好似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继续缓缓地说着:“这盆栀子啊,可是我亲眼看着它从一根小苗苗,长成了今天的“大姑娘”。说到这里,卖花老汉嘿嘿地笑了。
“大伯,那这盆栀子花一定是您的最爱,您……您舍得把它卖掉吗?” 听了老汉的一番话,我有点不解的问。
“怎么……怎么会不舍得呢?我今年已经70岁了,跟花草打交道也有40多年了。这所有的花啊草啊,都是我一手养大的。它们哪……它们就像是我的亲人……但我不能因为不舍得它们,就把它们全部留在身边……”
老汉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表情也变得渐渐凝重起来,半晌从兜里摸索出一根烟,哆哆嗦嗦的点燃了,凑到嘴边猛吸了一口,便蹲了下来不再说话,目光却久久地落在那盆栀子花上,任手中的烟雾在指尖升腾着。
我见老汉默不作声了,便估计他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便寻思着找个话题打破眼前的沉默。
“老伯,您几个孩子啊,都已经成家了吧?”我故作轻松的问道。
我的话好似惊醒了深思中的老汉,他猛一惊,想起什么似的,把手中早已燃尽的香烟,丢到了旁边的小水沟里。
“我有两个儿子,都成家啦,嘿!也都孝顺着呢!只是我这……这糟老头子太不会享福了!’’老汉说着, 又点燃了一根烟。
青烟袅袅,时光仿佛回到了从前。
“我老家是云南的,20岁那年娶了孩儿他娘。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可是,谁……谁能料到她突然生了一场大病,一卧不起,不久……不久就离开了人世……她走得那年大娃8岁,小娃才5岁……孩儿她娘人长得美,很喜欢花,总是在我们房前屋后栽满了花,她逢人就送,逢人就唱:花儿美,花儿香……”
一支烟的功夫 ,老汉的故事讲完了,神情也出奇的平静起来。
“姑娘,你看,这盆栀子马上就要开了,有十个个花苞呢!不出两三日,就会开花啦。”老汉有点羞赧的搭讪着,一脸憨笑地望着我。
栀子花,虽说不上有什么奇特之处,却有一种朴实之美。记得大诗人杜甫在《栀子》一诗中对栀子花有过描述:栀子比众木,人间诚未多。
望着眼前的这盆栀子花,我感慨万千,愈发的喜爱起来。
夕阳西沉,绚丽的晚霞抹红了天际,天地一片暮色,一天中最美的时刻出现了。
就在这一刻,我竟懂得了老汉的心,懂得了他为何迟暮之年还在养花。
老汉希望这棵栀子花,能在它最美的时刻,为买花人带来幸福和欢乐。 并以这样的方式来悼念她的亡妻,延续她的生命之花……
栀子花开,绵绵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