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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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秋晓

村长突发奇想，要在村里举办选美比赛。消息像病毒性感冒，“传染”到村里每一个角落。比赛没有严格的条件限制，凡女性村民均可报名。故报名者踊跃又雀跃。有村民嘀咕：还不是为了博人眼球，渴望朋友圈点赞？请且慢发议论，还有更奇葩的看点，当你晓得方圆十里内五个瞎子将作为评委来指点美女而不是指点江山，你没有大跌眼镜的话，那又作什么样的壁上观啊？为了出名？录找新的经济增长点？新闻效应确实不亚于美国刺杀伊朗将军。

选美比赛如期在村委会前新铺设的水泥场地上进行。村民从四面八方赶来，村长安排几位村干部维持现场秩序，有位村干部喉咙嘶哑了还在重复喊叫：电瓶车等等请不要驶入比赛场地。旁边马路上交通堵塞了几次。几只鸟从小河边白杨树上鸟窝里惊飞，直刺蓝天。规模真的仅次于国庆阅兵。

比赛选手按报名序号陆续出场：身高1.52米和1.88米的选手出场了；体重39公斤和101公斤的选手出场了；坐着轮椅的和拄着拐杖的选手出场了。观众席上笑声不断，呐喊声此起彼伏：加油，加油，加油。许多人已准备了鲜花，并喊着选手的名字。

主持人宣布：比赛分三个项目：第一自选一首歌，第二才艺表演，第三知识问答。现在比赛正式开始，请1号选手上场……

5个瞎子评委正襟危坐，表情严肃，统一戴着墨镜，给比赛增添了严肃性、庄重性兼多多少少有一点滑稽性。他们是算命瞎子吧？喂，是不是？这个问题赛后到评奖领导小组去求证，并将以比赛花絮的形式在比赛公众平台发布。

……比赛已接近尾声，丰富多彩的各类项目表演花费时间4小时59分。主持人从评委手中接过打分表，交由工作人员计分后，步态标准的主持人将计分表双手交到了村长手中。村长从口袋里拿出老光眼镜戴上，清了清喉咙。比赛现场霎时安静了，听得见针落地的声音似的安静。小河边白杨树上鸟窝里待哺的小鸟正在等待惊飞的鸟儿归巢。太阳快落山了。

村长用笑意且不失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下比赛现场后说：“我宣布：7号、189号、99号分获冠亚季军桂冠，请获奖者上台领奖！”

全场观众眼光以高超音速的速度聚焦到舞台中央：矮子、胖子、跛子手捧鲜花走上了舞台。

此刻，全场鸦雀无声，又一次听得见针落地的声音似的安静。接下来像潮水一般涌上来的雷鸣般的掌声欢呼声口哨声蹬地声。

镇通讯报道员急忙忙替上话筒采访了一位正要起身离座的瞎子评委：你看不见，当然更摸不着（笑声），你以什么标准来选美的？

什么标准？没标准啊。我不认识这些选手，我也看不见这些选手，但我听得见，闻得见啊，闻香识女人嘛。在获奖者身上，我闻到的不是雪花膏味香水味，而是汗水味泥土味甚至是臭袜子味，这是“美味”，是劳动者的味道。

那么，也可以这么说，你们是凭臆想来决定这次比赛选手的冠亚季军喽？

哈哈哈哈哈哈，瞎子评委放肆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顿了顿说：不能这么说，每一个人的审美标准不同，我们有自己的审美杠杆。另外，你要知道，我们是残疾人，是弱势群体中的弱势群体，大部分人都另眼相看我们，你知道我们心中是什么滋味吗？针刺的滋味啊。今天举办方放弃了那些专家、名家，选我们来当这次选美比赛的评委，这是对我们残疾人的尊重啊，尊重无价，让我们扬眉吐气，让我们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话语权，我们心里真的是美滋滋的呵。我们在座评委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选出了心中的冠亚季军。最后，我要代表所有评委，感谢举办方对我们的信任，也感谢观众的支持！

镇通讯报道员回应着嗯嗯，瞎子评委正在弯腰向观众席致意。

镇通讯报道员又采访了村长：请问村长，你举办这次选美的宗旨是什么？

还不是为了丰富村民的文化生活，让他们笑，乐，我要看看民意需要什么样的美？村民心里需要什么样的美？

最后再问一个问题：村长，你为什么请瞎子做评委？是玩世不恭吧？

村长狡黠地答：否。明眼人会用俗世的眼光选美，而瞎子不会，他们会用心灵去感应美。俗话说得好，曰：眼不见为净！

村长事后思忖，这话说得有点前后矛盾。

许多人将这次比赛过程拍了视频发到朋友圈。有网友说，这样的比赛犯了幼稚病，搞噱头，也俗。也有网友予以反驳：幼稚？幼稚好啊。幼稚代表年轻呢，心态健康呢。让我们都回到童年去吧。还有一位网友偏激地对比赛的性质定性，他留言：这是一场以丑为美的比赛，举办方想蚍蜉撼大树，自不量力，也不想一想，就凭你一次村级比赛，能改变地球人的审美价值观？

不管怎样，反正选美的结果已出炉了。反正瞎子评委们主宰了这次选美。反正他们的心里也美的狂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