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瑜浩
爸老了。
骡子静静地待在棚子里似乎在等待主人再一次扬起有力的牛皮鞭子吆呼着它,可爸老了,也许再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了。每次爸给它喂草的时候,骡子总会打着响鼻把头偎依在爸的怀里,爸会用满是老茧的手梳理着它的毛鬃喃喃的说着什么,就像两个许久不见的老伙计。这种景象到现在还会时常在我眼前出现。
爸是不识字的,甚至连他自己的名字都认不全,朦朦记事的时候,爸经常对我们说:”你们一定要好好念书,爹就是吃了一辈子不识字的苦啊”。我们家姐弟四人,我排行老小,理所当然也成了重点培育对象。我也不失众望顺利地考上了大学。虽然不是什么名牌大学,但在农村,尤其是在爸的眼里我简直成了圣人。逢人便说:他三儿怎么怎么样。那段时间他仿佛也年轻了许多。记得我上学的那会,他时常会赶着骡车去接送我,爸在接送我的时候很少跟我说话,在泥泞的小路上我只能听见他那响亮的吆喝声和挂在骡子脖子上富有节奏的响铃声。还有从他鼻孔里冒出的一缕缕的烟雾映在灿烂的阳光里。现在每当想起这画面的时候我不觉会拿起画笔勾勒几笔,但总了了作罢,描绘不出这份画面来,里面像是缺少什么东西似的,应该是缺乏那份浓浓的亲情吧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姐弟四人外出打工的打工,上学的上学。与爸交流本来就少的我们,这下更少之又少了。每天陪伴他的也许只有他的老伙计骡子和那杆老烟袋吧。在一天的下午我正在宿舍里玩着游戏,舍友进来对我说:外边有人找你,说是你的老乡。“我在这里哪有什么老乡,肯定是找错人了”。说着我又沉迷在游戏的世界里。直到许久保安进来又一次的喊我,我才意识到那所谓的老乡肯定是来找我的,不然不会再次喊我。我懒洋洋的出了宿舍,时下正值深秋,校园的梧桐树已被风吹的没有几片叶子了,但仍然摇晃着枯枝,让人望去煞是荒凉。还没走到校门口我就看见了骡车,是我们家熟悉的骡车。那一刻我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家离这座城市至少有二百多里路,爸竟赶着骡车来了。骡子低着头吃着主人带来的草料。爸萎缩在骡子屁股后面打起了瞌睡,骡子似乎也认出了我,扭过头不停地朝着爸打着响鼻。
“爸,你,你怎么不坐车来啊。”
爸见我来了,从骡车上下来,我这才注意到骡子尾巴上捆了个袋子,他是担心骡子拉大便影响市容才捆上去的。
“坐车花那冤枉钱干嘛,秋后了反正家里没活干了,又没事赶着车慢慢走呗。”说着爸又熟练的端起了他那杆老烟袋。浓浓的烟雾映在西边的阳光里显得格外渺小,随风而逝。那一瞬间,他脸上的皱纹也深深地印在阳光里,与他憨憨的笑容形成明显对比,仿佛有万把钢针直直的插在我的胸膛。您老是我爸啊,怎么会说是我老乡呢!不觉中泪珠在眼里打了好几个圈,好在没流淌下来。
“这是您妈连夜给你做的棉袄”。
爸说着从骡车上拿下一个包袱打开,无意间我看到了一个冰冷的馒头躺在包袱的一角,我的泪水也再一次打起了圈。
“爸,您中午就吃的这吗”
爸没有回答我,只顾着憨憨的笑着,烟雾又再一次弥漫了西边的阳光,慢慢的漂浮着。
爸小待了一会说要走,我原本想给他找家宾馆住下,可他执意要走,说什么晚上骡子拉屎会招人烦一类的话。其实不然,他是心疼钱啊。
爸赶骡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我的眼帘中,此时的泪水就像憋不住的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如今爸真的老了,老的再也不会赶着骡车来城里看我了,但他常常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