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忆
不惑之年已过,每每独处时总会想起儿时的点点滴滴,那难忘的记忆犹如过眼的影片一般,好似每一帧都在播放着值得怀念的照片,那存在于脑海中的窑洞和祠堂,还有那留有我童年欢乐的池塘,构成了一部精彩的电影,无数次的在我的梦里放映过,却又无数次的在我的记忆中翻滚,让人记忆犹新。
儿时的家就是窑洞,窑洞里会有一个用胡奇(方言,就是土做的泥胚晒干)垒起的土炕,铺上凉席这就是我们要睡觉的床,炕头靠近门的地方会有一个一米见方的方格窗户。记忆中每到过年,母亲总会给窗户上糊上一张大大的白纸,然后在上面贴上各种动物或者花卉的红色图案剪纸,而那两扇木门上则会贴上母亲用黄纸剪切的老子骑青牛的剪纸,听母亲说我们这里都信奉拜老子,也是由于函谷关就在距我家不远的地方,所以我们这边门上都会贴着老子骑青牛的剪纸, 这也是寓意着老子给人们送来幸福吉祥的意思。曾经多少的夜晚,我都是头枕着用麦秸秆充装的枕芯的枕头,看着那扇打满月光的窗户和那被月光雕刻过的美丽的窗花,思绪也象田野里飘荡的蒲公英一样随风飘散渐渐入眠,而这美丽的窗花也总会在我的梦里时而出现。
记忆中床头的窗台铺着两块大的青砖,窗户只能外开,窗台上摆放着一个大大的晶体管收音机,那收音机也总会在晚上呲啦啦的播放着各种新闻综艺之类的广播,虽然由于年幼听不懂,但这物件却是我记忆中最先进的东西,父母亲总会把收音机看的跟宝贝似的,是坚决不容许我伸手去摆弄的,生怕我给搞坏,直到后来才我知道,那个年代,这个收音机可是家里唯一的贵重物品。
这简陋的窑洞和炕,却是我童年感觉最幸福快乐的地方,到了冬天,炕都是父亲给烧的暖暖的,这炕的保暖性特别好,任凭我晚上尿了床,到了第二天也就只留下个地图的印记,那炕的温度足以一晚上烘干尿湿的被褥。每到大雪飘飘的夜晚,我都会躲在温暖的被窝里,听着窗外雪花轻柔的洒落在地上,发出“哗哗”的声响,那种幸福和满足感至今都忘不了。夏天,任凭窑洞外烈日高照,而窑洞里却非常凉爽,打着赤膊睡觉还会有感冒的可能。当然,这自然的“空调”难免会让窑洞略显潮湿,母亲则会隔三岔五的把被子拿出去晾晒,晒完的被子盖在身上总会有股“太阳”的气味。母亲也是勤快,每天起床后都会把窑洞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炕上的被子永远都是方方正正的叠的好高,虽然孩子多,但窑洞里却从来不曾乱过。
地坑院的南面附近有一个祠堂,祠堂的旁边是一个高耸的青砖砌筑的门楼,穿过这个大门楼就是祠堂的大门口,祠堂坐南朝北,这里是祭祀祖先和家族商议大事的地方,就像电视剧白鹿原里的祠堂一样,虽然规模没有白鹿原里面那么宏大,却也庄严肃穆,记忆中祠堂里面已经没有摆设什么东西了,听老人说是破四旧时给里面的桌椅板凳全清理了,但后来这地方改成了育红班(就是现在的幼儿园),我也有幸在这个育红班呆过,记得每次回家母亲总会问我脸上的涂鸦是谁给画的,而那时候的我只记得玩耍,对于脸上的涂鸦却转头就忘记,记忆中会和小朋友嬉笑打闹在祠堂的每个角落,那扬起的灰尘总会让我们跟流浪汉一般灰头垢面,每次回家母亲总会拿着扫把“啪啪啪”的拍打着我身上的灰尘,鼻孔里也会洗出来黑色的泥土,而这扬起的灰土的味道我至今也忘不了。模糊的记忆里,这个祠堂的院子还有高高的围墙,这个用夯土垒起的土墙,历经风雨侵蚀也已破败不堪,甚至会有倒塌的危险。终于,在一个瓢泼大雨的夜晚,这个围墙经受不住大雨的冲刷而轰然倒塌,祠堂也因漏雨成了危房,从此我的育红班生活就此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而在这个育红班的生活却是我记忆中最值得怀念的一个地方。
还记得祠堂的西边有一个椭圆形的池塘,说是池塘其实只是一个积水的大坑,豫西丘陵地带没有水源,所以一直处于缺水状态,而这水坑也就是雨季存水的地方,我们都叫这水坑为“泊子园”。记得儿时这池塘一直有水,虽然不多却不曾干涸过。每到农忙时节,这个池塘边也是最热闹的地方,拉水灌溉的、洗衣服的、端着饭碗坐在门口石墩上吃饭的,拉着牛来喝水的,大家都围着这个池塘的在忙着自己的生活,这画面俨然构成了一副和谐的田园风景,池塘边更是充满了欢声笑语。夏夜的傍晚,池塘里蛙声一片,走夜路回家的母亲则会吓唬我说这池塘里面有专门吃小孩的水怪,我也会紧紧的拉着妈妈的手,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总是让我感到害怕,后来我每次路过这个池塘都会绕着走,生怕这里面的怪物出来把我吃掉。冬天的“泊子园”更是孩童的乐园,那结冰的水面上站满了前来滑冰的儿童,当然,我也不例外的参与其中,摔倒了爬起来再继续,虽然摔的呲牙的痛,但还是跟着伙伴笑呵呵的继续玩耍。有时候池塘的冰结的薄,我还会和小伙伴在池塘边拿起石块打滑哧溜,捡起石块用力的朝冰面砸去,看着石块“嘣”的一声把冰面砸出了一个白色放射状的坑,然后跳起的石块以极快的速度“咯嘣咯嘣”的滑向远处,那感觉十分的过瘾,当然,每次玩这个要趁早,要不然这冰面就被抢先来到的小伙伴扔的满是石块。
这椭圆型的池塘边长满了树木,有桐树、槐树、梼树、枣树等等,最年长的要属那颗长了几百年的槐树,听父亲说他小时候这槐树就有,粗大的树干三个人都抱不住,可惜的是这树干已经中空开裂,听村里老人说,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雷雨击中了这颗老槐树,第二天人们发现这棵树干已经被雷电劈开,从此,这棵树枝叶不再繁茂,枝条逐渐干枯,还有那延申到路中间石头缝里的粗大的根系也已经被人们踩的光滑发亮而逐渐枯死,而这颗老槐树也在随后没多久被人砍伐。
时光荏苒,岁月变迁。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地坑院里的人们都陆陆续续的搬离了这个地方,住进了宽敞明亮的二层小楼,牛耕地、人拉车的农耕时代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规模机械化的耕种,随着收入的增加,家家户户的小洋楼一座比一座漂亮,自来水、小轿车、电视电话、楼上楼下都成了村民的标配,这同时被遗弃的地坑院、祠堂也慢慢的开始倒塌,最后都夷为了平地。虽然旧时的院落、祠堂都已经不在,而留在人们心中的那段快乐岁月却没有被遗忘,相熟的邻居在闲聊中总会提起“泊子园”的生活,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那段快乐的生活,还有那些是是非非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