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迁

达(方言，豫西地区对父亲的称呼)，累了歇歇吧！看着父亲佝偻着的脊梁逐渐地不再挺拔，而那额头上的汗水却还是依旧淌过脸颊，我心疼地接过父亲手中的锄头，对着父亲说。摸着这把槐木制锄把的锄头，我看到父亲放手后落寞的神情，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和困顿，我知道，父亲老了。

回想儿时，父亲在这块土地上挥汗如雨似地辛苦耕作，那时，我看到父亲的脊梁是那么地坚挺，父亲那有力的臂膀总会把我高高托起，父亲那浓密的胡渣也总会把我扎的哇哇大叫，我哭着，父亲笑着。那时的父亲眼睛还很明亮，没有浑浊，也没有白发。那是一个多么温馨幸福的画面，那又是一个多么让人怀念的童年。这块田也留下了我们太多的难忘记忆：那一年，这块地里收获了粮食，那一年，这块土地收获了苹果；那一年，这块土地收获了芝麻，又是那一年，家族里的老人长眠在了这里。。。。。。

岁月悠悠时光流，四十年不胫而走。而今再看看父亲那年老渐衰的身躯和那花白的头发，还有那张皱纹爬满而又黝黑的脸，顿时心里一阵五味杂陈。

父亲扭过头，我看到父亲的那双眼睛已经浑浊的看不出光的反射，父亲略显尴尬地对着我缓缓地说道：老了，真是老了，干不动了！父亲怔怔地呆在原地，眼睛朝着远处那冒着白色雾气的电厂看了好一阵，那是我从小到大不用出门就能看到的唯一一座现代化工厂的外形。曾几何时，父亲都是干活累了，揪一把蒿草垫坐在地头，极目远眺的就是这座工厂。父亲会指着工厂鼓励我说，喏，那是国家的电厂，好好学习将来就能去那里上班，就是公家的人了，再也不用在土里刨食了！我允诺着，虽然几经挣扎，拼命学习，但却始终没有如父亲所愿进入到那座工厂，我想，父亲对我一定是失望的。

秋风刮过山坡，也随即撩起我和父亲的衣衫。寂静的山村，除了一阵山风摇曳着树叶哗哗作响的声音，片刻间又恢复了宁静。站在坡顶，诺大的梯田地却不见一个人影，远处的中条山若隐若现，山脚下就是黄河。本想趁着休假回老家看看父母，谁曾想屁股还没暖热，父亲就催促我和他一起上地干活。开着车，拿着那把用了几十年的锄头，我把父亲拉到了位于村里最高处的这片田地。

村里还有像你这样大年纪的人干农活吗？我试探着问父亲，父亲沉默了一下，缓缓地说道：没有几个了，都走了，都埋土里了！我看到父亲脸上露出落寞的表情，我想父亲心里也一定是很想他的那些老伙伴了吧？只是他的那些老伙伴也都逐一老去，只留下一个个坟头静静地矗立在这片丘陵之上。停顿了片刻，父亲又说道：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你看看现在村里都是老人，路上看不见人，更别说车了。

是啊，回想儿时，一过立秋的季节，田地里都是乡亲们在干农活的身影，那条农耕路上更是车水马龙似地热闹，一车车玉米，一车车花生，一担担的大粪，一头头老牛，一个个人儿丰收喜悦地笑颜逐开，彷佛生活就是泡着浓浓的蜜样地甜。那时候，还没有汽车、没有高楼、没有高铁，没有手机，但对未来的憧憬和渴望让他们努力拼搏在农业生产的第一线。他们那一代人用青春和力量推动者共和国的巨轮滚滚向前，也为我们现在美好生活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有未来的地方没有故乡，有故乡的地方没有未来。这个时代造就了乡村年轻人的空缺，故乡也已成为许多人记忆中的影片，唯有这些辛苦了一辈子的老人还在乡村留守着，守着家，守着故乡，守着儿女归来时的期望。

月是故乡明，人是故乡亲。时代的变迁让我们的生活越来越美好，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也让我们失去了很多，难以挽留的怀念和过往都是我们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刻，然而，这一切终将过去，伴随着时代的车轮也将淹没在历史的天空中，只留下那一段乡愁和对亲人的思念仍然挂在每个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