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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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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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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虑山•林虑石


 

胡玉民先生举起手中的石,窗外的光线照过来,折射在石头的纹路里,这时候,石头给我的感觉好像是山谷里,忽然飘来了一朵云。我咪了咪眼睛,又仔细看了看这块石头,这块石头是不规则的狭长,但下面又朝外横了一下,石皮是青碧色的,初看貌似山岗上飘起的云朵,但再细看,它又好像是一把钝剑,我似乎不能准确地来定义它像什么,但是它准确的名字是:林虑石。一块来自于林虑山的山子。

 

这是我第一次上山挖石,这片山在古时属于林虑县,现在归龙安区马家乡交口村。山并不太高,暮秋的山带着一派萧凉,几朵野菊花散落在石缝里,泥土的褐红,石头的灰白,菊花的金黄,让这片山在沧桑中多了些鲜亮,风一吹,菊香飘来,山中就多了些清冽。山上时见蒺藜和苍耳,但鬼圪针很多,一不小心,粘得满身都是。虽然紧注意慢注意,结果还是择了一身又扎满一身,连鞋子上都是,后来干脆任这些细细的圪针粘了满身,再也不去管,只一心挖石。

挖石也是一个技术活。开始碰到一块石头,显露出来的外形看着也不错,拿着小铁锨刨,结果挖了快半个小时,越挖,下面的石头越宽,这样的石头挖出来肯定没形,只好放弃了。看着挖出来的小坑洞和裸露于外的部分石头,我无奈地叹气。

对面山上,雾气弥漫,朦朦胧胧,看不清山的高低和形状。极目四望,不知何处传来的鸟叫声,更觉山之幽静。

赏景可是找不到石头的,我心里嘀咕了一句。看了看手上的铁锨,转身走向一个斜坡。

斜坡上,散落着一些山石,不知道是被谁挖起来扔到这里的,我看了看,很普通,感觉有些灰心丧气。

看到那边运红兄正搬着两块石头往山下走,我急忙跟过去,看着运红兄手中的那两块石头,我有些失望,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色,但石皮看着还不错。我有些诧异:“这些石头很一般啊。”运红兄对面的一位老兄接话:“这样的石头拿回去没啥用,尽占地方了。”我连声附和。运红兄把两块石头往怀里紧了紧:“这两块石头,有山的气势,单独放出来,就是一座山。虽然看着普通,但有林虑石的特质,我感觉还不错。这石头吧,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入了眼的石头就是好石头。”

入了眼的石头就是好石头,这句没毛病。

运红兄喜欢林虑石喜欢了十多年。他的书房、地下室甚至他将近七十平的阳台上林虑石光辉四射,书房名为:林虑山房,自号林虑子。从他的名号上可窥一二。

看着运红兄搬着那两块石头小心翼翼地放到车里,并用泡沫把两块石头隔开,以免碰伤,我默默地又向山上走去。

山上,我拿着铁锨,感觉有些茫然。其他同行的小伙伴或多或少地找到了自己喜欢的石头,而我现在一块也没有翻到,是我要求太高了?还是我挖石的水平太低了呢?

 我没有再去挖石头,顺着山坡的斜度一路向上。山路上,零散地躺着一些石头,各种姿态。我拾起来仔细地端详了又端详,石头安静地卧在我的手中,石皮或灰或褐或白,并没有我想要的青碧色,形状也是杂乱。

林虑石,《云林石谱》名列探花,曾贡内府。其色甚碧,其势如山,扣之有声,有苍虬、蓝关、洞天之品。我看过运红兄收藏的很多林虑石,那些石头千奇百怪,或山或兽或禽,或横或卧或躺,或玲珑或遒劲或险峻,或沧桑或雅致或古朴,千姿百态。或为林虑山的局部之态势,或为林虑山之缩影,或为林虑山之特征,让人如在山水之中。一石见一山,此所之奇也,而且一个在著名石谱上曾名列第三的石头,忽然有段时间就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里,这让我对林虑石也充满了兴趣。历史长河里,滚滚洪流涌动,是保留还是消弭,时间一直在验证。石文化,不能以一言而贯之,可以说,石文化记录了人类运行和发展的轨迹。当我们的祖先拾起第一块石头的时候,就注定了石头与人类的不解之缘,也注定了石头在古今中外文化史上的浓墨重彩。

 

江南处处窗,何处无远岫。从这首诗可见宋朝江南赏石文化的鼎盛风貌。面对现在林虑石的衰落,更让人唏嘘。

林虑山是巍巍八百里太行山最美的一段。北宋画家郭熙曾言:“太行枕华夏,而面目者林虑。”由此可见。

林虑山的美,无法准确形容。你看它是雄俊的,但还没拐弯,你又会发现它如水墨般氤氲,散发着柔美;你看它沟壑纵横,但它却是如高墙一样平直,简简单单;你看它是厚重的,但一转眼你会发现它如云一样不可捉摸,飘渺空灵;你看它是沧桑的,但在盎然的绿色里,你又会发现它如初升的太阳,朝气蓬勃;无数次走过的林虑山,每一次都有着不同的发现,试图描摹的景致,总是在一次次新的发现中被推翻,被重新写入,而这又与林虑石多么地相似啊。当我一次次地欣赏林虑石的时候,我似乎又看到了林虑山,在一块块山子里,我看到了大自然的神奇造化,看到了鬼斧神工,看到了亿万年里岁月赋予的力量,也看到了顽强的生命力在时间里迸发出的光芒。

想起了《林泉高致》里曰:山,乃大物也。当一块石头以大物的形态出现的时候,我们面对的不仅是石,而是山,还有亘古岁月中所包含的那份自然。道法自然,天人合一。我们喜欢着石头,也是因为我们想融于自然,在石头中体会那千百万年来甚至上亿年中石头在自然中经历的那些风雨历程,霜雪锤炼,从石头里,我们也看到了人生。

石头是敦厚的,一如沉默的山。在敦厚的山石里,我们看到了自己。一如我们在林虑山上奔跑,喝着苍溪的水,看山上桃花开了,杏花飘舞,连翘肆意,几声清脆的鸟叫或远或近,抬头就能看到碧蓝的天空;或者与三五个朋友坐在石头砌成的房子里,屋顶红褐色的石板,是山的颜色,石桌石椅一围,石杯斟上一杯连翘花茶,看山周边被风吹起的绿波在光影里浮漾,闭上眼睛,都能闻到山楂花开的清香;或者行走在红叶烈烈的山道上,看着红红的柿子,红红的山楂,红红的花椒,以及山坡上、房顶上,那红红的晒秋,当然,不仅仅是火红,你所能想象到的颜色,在山上都可以找到,回首看那一片片金黄的杨树林枝头,缀着的几缕白云,已经悄悄地别在了你的心上;又或者你在严寒的风里,听到了雪的声音,你惊喜地看到先是一层薄薄的雪白,再之后,所有的峰岭全都白了,在洁白的世界中,晶莹的澄澈感,让你忘记了山,忘记了天地,只想与雪一起,共听春的消息。山的馈赠,就是这样的无私,让我们可以尽情享受自然特有的风味,与自然相亲相近,在自然中忘我地奔跑。

在很多人忘记了林虑石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没有忘记。具有鲜明林虑山特征的林虑石怎么可能就那么消失呢?山之所在,石之所在。巍巍乎高山,洋洋乎绿水,山水中的相逢,是知己的相逢。一块块石头呈现在面前,这些来自于故乡的山石成为了朋友之间的聚会内容,对话就成为了山与石的对话,成为了石与石的对话,在对话中,可以听到岁月的回音。而山石的沉默,却更让人理解了什么是包容博大,在它们的身上,我们又看到了林虑山,回到了在大山中徜徉的日子,听到了苍溪轻拨梦弦的声音,似幻境,却又非幻境,一山一石,亦石亦山,亦幻亦真,在山与石的切换中,找到了不在自然却如在自然的乐趣。心在林虑,身在林虑,岂不快哉。

且以一杯浮酒看石,以万千丘壑观山。

林虑山,林虑石,此山此石,多乎哉?不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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