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小街

每天清晨，沿着惠苑街，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看着阳光从高楼边斜过来，透过街边树叶漏出来的光线在街边的石阶上印下斑驳的影子或深或浅，也映射在我的身上，于是，我的道路就多了些阳光赋予的色彩。

惠苑街不算长，是个小街道，街道两边种满了栾树，栾树是六月开花，花色鹅黄，小巧精致；秋天叶片变黄，果实紫红，风一吹，花儿落，满地金黄铺一地；但在春天，嫩芽初发，新叶长成的时候，树下面周圈全是黑色点点的油脂。路面和石阶上一层油腻，抬脚走路的时候鞋底都会有些被黏住的感觉。以前总觉得这树不好，落一地黑乎乎的，还会落身上，但后来慢慢喜欢上了栾花细碎的花朵随风飘落下来，落在眉上，肩上的感觉。春天，再走过栾树时就会特意地停留一会，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下着一场小雨，听风听雨，自有一种风味。班固《白虎通德论》上说：“春秋《含文嘉》曰：天子坟高三仞，树以松；诸侯半之，树以柏；大夫八尺，树以栾；士四尺，树以槐；庶人无坟，树以杨柳。”故栾树又名“大夫树”。栾树的种子可用作佛珠，也可用于工业用油；叶子可以做蓝色颜料，花供药用，亦可做黄色染料。可以说栾树浑身也是宝呢。栾树发芽较晚，其他树木都已经绿意盎然的时候，它才发了些许小嫩芽。谷雨过后，栾树渐渐苍翠茂密。

过了曙光路之后的惠苑街，多了一种树木——国槐。街道南边成两排分列，形成了一个槐树林组成的小路，远远望去，颇有些小径青青风淡淡的意境。六月时，米色的槐花渐渐在枝头开放，天气越来越热，槐花也越开越多，花压枝低，淡淡的槐花香弥漫在空气里。只是花开花落，树上一串串，地下一层层，那些掉落的槐花被来来往往的行人踩来踩去，真真的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了。槐花开盛的时候，也是槐花落得最多的时候。极盛之后是极衰，开开落落是轮回。

树上偶尔会有喜鹊、乌鸫、斑鸠蹦过来跳过去的，叫几声又不知道飞向了哪里。每次听到鸟叫，循声找寻它们的方向，想看看它们在哪里，是哪种鸟儿？想着它们叫的时候是呼朋唤侣还是只是表达下自己的心情？虽然只是臆测，并没有实际的意义。

也有时，鸟儿清脆婉转的叫声就在枝头响起，空灵的声音带着一种清晨醒来的余音，忍不住感叹：真好听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这句话之后，鸟啼变得更加悦耳和动听起来。

鸟儿们打架的时候我也看到过，是花喜鹊追着一只鸟儿乱跑，那只鸟儿被花喜鹊啄了几口之后，惨叫着疾飞，花喜鹊没有再去追，在树枝上“喳喳喳喳”地叫着，似乎是在警告。

惠苑街与中华路交叉口西北角小区的院墙上的蔷薇，现在开得正好，浅粉、深红，粉白三种颜色，一朵朵，一簇簇，很远就能闻到花香，及至走近，香味浓郁却透着些淡雅，沁人心脾，忍不住深吸一大口，让肺里都充溢着蔷薇花的香味。以前这里的花开得还没有这么繁盛，这两年长得很快，不知不觉中已经爬满了整面院墙。冬天的时候，藤枝在院墙上交错，裸露着干刺，但只要春风一吹，那些叶子就成了一片青翠，似乎它们从来没有干枯过，真是神奇的植物。这两天，每次路过，三五成群的人举着相机，在这里拍照，留影，脸上的笑容和花儿一样灿烂。蔷薇花开，意外的成为了小街上的一个景点。

过了惠苑街与中华路，是图书馆广场，附近种了很多高大的树木，还有蜡梅、梅花，海棠、樱花、碧桃、紫藤、鸢尾、蜀葵、木槿、石榴等各种花儿，在春夏之交次第开放。花开的时候，就像一幅幅水彩画，颜色清新亮丽，色彩层次丰富，徜徉其间，柳丝轻摆处，光色透高林。草坪上，草色青青，滴露盈盈，清晨的露珠在草尖上晶莹剔透，水样的清波摇曳着光的华彩，整个草坪上如梦似幻。虽说露珠易散，但当满地的草尖上挂满了露珠，反射着流光的时候，印在我心上的绝不仅仅是凝露在野的光芒，更是经过了更深露重之后，面对朝阳升起的轻盈和充盈。

清晨走在小街上与在广场上的感觉完全不同，小街上，小楼林立，车来车往，急匆匆的车，急匆匆的人儿。而图书馆广场上，风筝已经开始在空中飞起，那些坐在马扎上，悠闲地拽着风筝线的老人们，不时互相交流下经验，拽下手中的线。还有打太极拳的，练太极剑的，融洽旷达。有段时间，跟着练了几天太极拳，但感觉自己根骨不佳，只好作罢。注定只有大侠的心，而无大侠的形了。八十年代，喜欢看武侠小说，梁羽生、金庸、古龙、温瑞安等等，只要是关于武侠的，挑灯夜读，事实上，看过的书几乎被我忘得精光，只剩下些名字还在我内心晃荡。我记性特别差，昨天刚写过，今天就忘记了。我常常想：这是不是也算忘记过去，才能更好地走未来？或者就像张无忌一样忘记了所有的招式，反而练就武功绝学，是为无招胜有招也。

每天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里胡思乱想，半个小时忽忽过去，我也到了图书馆。

惠苑街，不过是我们城市很多街道其中之一，普普通通。每天，我在这条小街上走两个来回，看花开了谢，谢了再开，落了旧叶子，长出新叶子，四季轮回，反反复复。我也在反反复复中走过春秋，走过小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