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雨后

下过雨，路有些湿滑，“扑、扑、扑”的脚步声沉闷而单调，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我感到诧异而又陌生，似乎很久没有听到自己的足音了吧？每日走在路上，鞋子与路碰撞，不可能不发出声响，可我听不到——都市嘈杂，在喧嚣的城市，在滚滚人流中，常身不由己被裹携着走，不知道自己走了些什么样的路，也听不见自己的足声——现在，空山寂寂，脚声回响，踩在坚实的地面上，任我信马由缰地走。

雨后的早晨空气清新，或许是天阴沉着的原因，路上没几个人，有慢跑着的，有疾步走的，也有缓步而行的；我大步地走，听自己脚步声空空作响。本来窝在家里，想看看书，或收拾一下屋子，突然想起，车又一个星期没动用了，那么就驱车到附近找个地方走走吧！——上次去给车作保养的时候，师傅笑着对我说，你的车快两年了，怎么还不到一万公里的里程？既然买了车，别舍不得开，车往往是搁坏的，平时有事没事得把车动一动，至少一个星期得溜一次车吧！我有些哭笑不得，买车哪有舍不得用的？当初有买车的念头是想出行方便，特别是回老家，以往总是劳烦朋友送，多次了，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可我起买车念头时，贵阳一环内居民买车上牌要网上报名摇号，摇了两年没中，把念头都冲淡了；有次夫人意外中了，却因忘了上网查，错过申领时间，还被弄进黑名单，连申请两年期满，未中签者可申请家庭号牌的资格都弄丢了！那时弟弟已买车，我对车可有可无，不曾想，弟弟刚买车不久，我又中签，摇号三四年，中了签，放弃了觉得可惜，就把车买了。有了车过后，几天的新鲜劲一过，就难得开车了，原因无它，单位停车位紧张，开车去上班只有赶早，还不如我坐公交车或走路方便；周末呢，也曾开车出去玩过多次，经历过车无处停的恐慌，人山人海的拥挤，慢慢地就意兴索然，好久难得动一次车。给我车维保的师傅提醒我，车要经常用才能提高它的性能与寿命，搁着荒废了可惜，听他这么一说，每周我只好开车找地方溜达一下了——买车本是为方便自己，结果却把自己赔进去，别人溜狗我溜车，也算是幽默；所谓君子不役于物，我为车所役，可为君子乎？

从家驱车到鹿冲关森林公园颇近，十余分钟即到；把车停好，看着阴阴的天，犹豫着是否带雨伞，一查手机实时天气预报，没雨，就甩开两手往公园里走。顺着健身步道往里走，青山环合，绿树成荫，晨风送爽，步伐也显得轻快；行两千余步，见路旁一指示牌标识一条通往月亮山的小道，我就折身往里走。小道清寂，石板路有些湿滑，路面偶有落叶杂陈；四周松树林立，杂树碧绿，小鸟啾啾而不见踪影，欧阳文忠公所谓“树林阴翳，鸣声上下”是矣！

林中寂寥无人，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回响。没身树林中，始觉个人的渺小，看不到一片通透的天，走不完时隐时无的路——在这幽僻的路上，有没有未知的风险，有没有让人神往的风光，我不知道——自己选择的路，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在空旷的树林中行走，我的心也空寂下来，脑海空明，想想，我们一生要走多少路？有多少路是自己选择的路？有多少是歧路、弯路，甚至于是断头路？路随着林密林疏时暗时明，我们个人走的路也随着时代，随着人生的很多机缘而起起伏伏，或明或暗吧？

脚步声扑扑地响，它轻轻地敲击着我的耳鼓。在人群中的时候，我听不见自己的足声——它被其他声音掩盖住了，我的心也麻木而迟钝——我是否在重复地走着别人的路，是否盲从着别人的路，我常常无法回答自己。在人生的路上，我们常常迷茫着，我们想走自己的路，想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可有时走着走着不经意间就迷失了自己，听不见自己的足音，忘记了自己该走怎么样的路！我愿在这空寂的林中，捋一捋自己纷飞的思绪，回顾自己所走过的路，我曾走过不少弯路，甚至于歧路，还面对过四顾茫茫，感觉无路可走的局面！不管怎样，风雨兼程，我还是一路走过来了，走过了那些生命中晦暗的时刻，不曾迷失自己；谢谢那些在我生命中曾经帮助过我的人，我愿继续在真、善、美的路上继续去探寻生命的奥秘，努力摒弃自身的缺点，做一个真诚的、善良的人，对社会有用的人。走到一个山头，一座亭子在那静静地等我。莫非这就是月亮山？可看不出这小小的山头与月亮有何联系，亭子飞角挑檐，雕梁画栋，亭中眺望，山峦叠嶂，远山如黛，近碧生烟，或许，亭子前方视野开阔，月明之夜是赏月佳处，故由此得名吧？无来由地，天却下起雨来了，淅淅沥沥的雨从天幕洒下来，把远远近近的绿抹得油亮亮地。下雨了，我只有在亭中暂避；停车的时候我感觉天似乎要下雨，一查天气预报没雨，也就没带雨伞——等了一会，雨却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的样子，不能困守在林中，就只有冒雨而行——盲从的结果，只有挨雨淋了！

冒着雨在湿滑的路上行走，终于走回到大路上，然后往回赶。路上，撑着雨伞的行人，在雨中款款而行；没带雨伞的则匆匆忙忙地奔走，或是躲在茂密的树下避雨——虑事周全的人就是那么从容，像我这样冒失的，只有狼狈了。也罢，好久没有冒雨而行了，权当是接受上天甘露的滋润吧！人生难免风吹雨打，想通了，悟透了，也就去坦然面对。

树林中的小鸟不受雨天的影响，依旧在林中欢欣。快乐鸟儿呀，不管晴天、雨天，还是严寒、酷暑，我都能听见你的歌声——难道你没有生活的忧愁？难道你感知不到生活的艰辛？也许，你已经悟透了生活的一切，该来的自然会来，该去的自然会去，既然不可避免，不如坦然面对，活在当下，用歌声赞美眼前的风景......

我没有鸟儿的歌喉，只有迈着脚步，在雨中细细地听自己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