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述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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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
隔远了，你才是月光
你浩荡一次，喜欢用宽阔的菩萨
保佑一次人间，你不是爱
凸起腹部盖在树冠上
也是个假孕
下面全是阴面
有时觉得仰望，会生出些许虚无
我看到悬崖上的松树
如果我登一次月，你就不是虚无
而是块石头
我做不了月光，我顶多是一个脚印
因为那儿尘太厚
《洪流中》
只有登上更高的楼层
才可看清两条
江水的固执，只有汉江水流了
一千里，终归清澈
在此，突然省悟
洪流已接受对方伸过来的身体
你能说不爱
仿佛对方都是彼此运送到的粮草
一个偏黄
一个偏白，惯用搓绳术
不用彼此确认身份
就是我看见的长江与汉江的交汇处
《竹》
他。空吗
为何我纵容一个空壳的人
还加以盛誉，用他痛打毒蛇的七寸
我只要生长，便是囚笼
但我不囚禁什么，怀念可用你计量酒水的日子
如果再生长，定以婆娑相称
你是个不会开窗通风的人，连摇头都好看
我一节节拔出自己
可在我身上凿几个洞，偷偷放一些光进去
我爱你的唇，吹出一些呻吟来
横向叫笛，纵向叫箫
《武汉下午的云》
天高了，云就低了
几朵云的孤独就显了出来
他不会让自己再低，再低就是一场雨了
只有西边的天空，才有这些摆件
一朵云挡在另一朵云前面
另一朵云
终于得到了别人的影子
我在动车上，看着自己无影的人生
和天上的白云相比，的确有天壤之别
《烟囱》
一个人，太笔直了
也就是个模型
只在身子里造势，造型
你需要的是出口，你憋不住的是语言
一说出口，都不怎么正直
从你这个学校毕业的，无非就是个烟
或烟消云散
《拂晓》
云再厚，也会留一个破绽
月亮是试金石
你的破烂，是别人的窗口
鸟都醒了，想靠叫声去占据人间
先占据大树，后占据高楼
黎明来了，才知一切是个徒劳
细想我这一生，就干了这几件事
醒来拉开窗，放走光明
开门，放走自己
我出门就告诫自己，做个有密码的人
但我还得挂串钥匙，让它做一个备胎
每天都坚持有晃动的机会
《落日》
在黄金大道上散步
容易撞见落日。路上散步的人
总在折返来回
在落日时分，撞见了几回的人
就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合欢花十分助兴，开满枝头
她们往树下
的草坪扔东西，我特喜欢
合欢花树上留一半
草坪上留一半，都是一个姿势
《暮色下的远山》
远望，山前有膝黑色
山后才有弧光扯动
我仿佛喜欢的神正在经过
刻意绕开这安睡的人世
山上的干柴，摆好姿势
我喜欢点燃这行走不便的人
跑那么远，只为点一堆篝火
而暮色依次降临，每个人有序入列
领取的黑白是非被一一修正
仿佛松动的石头，闭上眼睛
假装岿然不动
《风尘》
我看见炊烟都在弯腰
仿佛弯腰也是一种命，走着走着
你会选择不见了
后来进城了，我不用炊烟了
好多年过去
烟囱还耸立在老屋顶上，俨然
故乡的一个器官
黄昏还是老样子
而你经过时，尘埃大都会浮起来
在空中，风什么都可操作
比如我看见的光里，有具象的沙作为身子
就一点也不虚无
《坐在办公室偷看天上的白云》
此刻，我的世界只有一扇窗子大小
假装这些文静的兽
一批批陆续经过
不时看上一眼就够了
这是我能追上的节奏
白云之间，并不较劲
这天上的破烂，又白又干净
要是在人间，可能早已自我崩溃
变成些流浪的小狗
有些白云堆积很高
有些势单力薄，不过他们都一样重
又都一样轻松又忘我
要是天上只有蓝天，我会想念
这些又白又烂的人，像想你一样
《落日之美》
无论在哪儿
最终，会变成一个网红的球体
这么简单的颜色，我怎么也画不好
包括它十分自然地下落
不会反弹的人生
仿佛盛世再现，连蝙蝠都在空中庆祝
蜻蜓也来了，又小又多
都是一种愿望，这是涂鸦者的抬头
把颜料泼向最高处，把影子收拢
什么都在变皱褶，变皱褶了才好看
我们在相互瞭望，此刻要是有一面镜子
转述一下天上的盛世，该多好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