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笔记（组诗）

《小草笔记》

这无脊椎的朋友

反反复复地

在低矮处突破低矮，那些硬化的路面

压住多少空心的身子

今天路过小径，我突然想问一下

植物有母亲节吗

小草从小草中抽出

它有没有母亲呢

仿佛我所在的人世，此时正暮色

那么多人有靠灯光活着的恶习

制造最频繁的死亡，或重生

《正午时分》

在小区绿地

操纵割草机的人

头戴草帽，身穿蓝色工装

草根的断裂，才可唤醒马达轰鸣

一群只有一根筋骨的人

长势喜人

有些草像草率的草

包括它过高的，出类拔萃的部位

超过人世认可的高度

仿佛被人割掉，拔掉

才是一种可以接受的宿命

《生活》

衣柜，旧物那么多

像我身体里，也是慢慢变旧的居多

包括你和你们，清理起来好难

柔软与柔和是两码事

碰瓷者躲在里面，疼痛最多

流水次之。黑暗与阴暗也在里面

它的对手是语言，大部分是你阅读过的诗歌

我能献给你的，也不多

影子是最直接的表达就在你前面

包括爱你，阴影，咒语

誓言，不安，几个熟人

都被印在身边，它只是没有眼睛

和五脏六腑，其它的属性都随我

怕风怯雨，唯独对光芒情有独钟

《观音寺岛》

仲春四月，我来到这里

观音早就离开，山也早就空了

空留出一个巨大基座

和这岛下四周，串在一起的湖水

湖水在器皿里，越用越少

去年取水的人特别多，如果再下降

就是谷底了

真的不再需要观音保佑了

《沙梨树下》

每个湖心岛上，有一二棵

开满白花的沙梨树

我不太习惯

这种白，阳光照着沙梨和我

是不同的白，让人容易忘记此时

一个是春天，一个是中年

《两种白云》

其实湖水并不知道

白云潜在其中，再大也不占空间

也没有浮力

仿佛你在天上

跟没有重量一样，你有体重了

再小，也会下坠

像雨水一样

《合欢树下》

如果我对合欢树动一下手指

它果真会合起双手，对我而言这就是抱歉

而不是羞涩的样子

树下有女子捡拾花朵，低头不语

仿佛是一种宿命

天太热，暮色正浓

谁会在一个十字路口乘凉

或徘徊呢

《雨的宿命》

奔波那么远

又那么辛苦地转世，有些雨水

的确没有更好去处，也不知投奔谁

在马路的低洼处茫然，徘徊

又被碾压

变不成流水

也变不成这个人世

仿佛这太小太单薄的身子，仅能

装几滴转世的遗言

《晨中听鸟鸣》

楼下，有一二棵树

窗前，有一些拂晓的光

我微醒了，然后

听几只鸟固定的鸟鸣，才算亲切

再多再听一会儿这隔空的喊话

黎明不知不觉地

在房间里面，占了上风

我又睡着了一会儿

鸟声也变小了，听不清它们的谈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