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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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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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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虑的窗户

(一)

我不能确信我是不是有了严重的焦虑症,我不敢走出家里的大门,甚至于不敢走下一阶楼层,更别说奢侈得到楼下的小区里去溜达了。我在半夜小区里人们都睡熟休息以后,才敢打开自己家里的窗户通通室内的风,就连打开窗户的时候,我都是乖乖戴着口罩,我知道我自己是个体弱的病人,也怕气溶胶传染冠状病毒,而我打不开的则是我心里的那扇焦虑不安的窗户。

天黑以后,终于封城了,我本来是可以逃离出去的。我是后来才听说白天有很多人以各种理由逃离了我的城市。表哥把商务车已经开在了我家小区的楼下了,他在楼下打电话着急得一再催促我走,说接我一同离开这座遭到新冠病毒袭扰的城市,去一个任何安全的地方住上一段。是我自己犹豫不愿意走,怪不着谁的。

除了大米面粉之类,家里的一颗大白菜我已经吃了几天了,它是家里我最后一次去菜市场购买的蔬菜了。当然,我不会愚蠢到只购买一颗大白菜,是因为购买的别的蔬菜其实都已经吃光了。这时的我惧怕病毒感染不敢下楼购物,谨慎得每天只敢消费大白菜的一片叶子。虽然我知道,我现在身体最需要的是维生素C来增强抗体,但是我也知道,大白菜吃完了就没有了。因为家里冰箱里已经没有了任何蔬菜可以供我在家里一个人独自消费了。其实,社区里有抗疫的志愿者可以给家里送蔬菜的,但心情焦虑的我却不敢开门接受志愿者的奉献和帮助,从疫情开始,我就把自己一个人无情地封闭了起来!

城里早就放出消息说要封城了,要立即封城了,却没有封城。我知道封城是个不得已的痛苦决定,天黑以后终于封城了!是我不善解人意倔强的放弃了出城,我不知道我这样子究竟是对还是不对,我觉得我是一个不值得让人怜悯的弱小女子。

是我故意奢侈放弃了表哥的好心关照。我在居家隔离的日子里有时也会懊恼自己,时常会觉得自己不知好歹,但我也实在有难于舍弃的原因,我不能就此而去逃避,因为我是一个公立幼儿园的幼师,我其实更怕的是我的那些孩子们一旦开学了少了我的身影,我爱他们和她们天真烂漫的稚雅样子,我在封城以前,其实是在幼儿园放假以前,同我的孩子们就有个口头约定,哪就是——咱们节后再见!我不能失信于背叛于实际上是牵挂于我的那些纯真烂漫的孩子们,我在幼儿园放假以前,正给他们和她们教授“人之初、性本善”来着。我的纯真的孩子们在离开幼儿园之前,一个个都依依不舍地同我拉钩,亲切拥抱着时光的温暖。

居家彷徨窝居隔离的日子,我一个人无助的在家里消费自己,我把自己迷失的大脑埋葬进铺天盖地的满是灰色消息的微信群里。互联网页为了吸引人们的眼球,无限放大有意渲染推波助澜制造恐慌的情绪,不良文人充斥网络的鱼目混珠的虚假消息以及愤青们的阴谋论也轮番轰炸甚嚣尘上,我所在的城市受到了满目疮痍的创伤和攻击,鬼无常在城市的一些角落里趁机拖去了一些善良的人,鬼压床又凶狠把另一些人按倒在了病床之上。迷茫失去理智的人在口诛笔伐怨天尤人,埋怨没有及时控制住疫情的蔓延,一时间失去冷静的人们把之看作是一个不可被原谅的失误。智能手机的自动筛选误导功能在这种时候蓄意给我推送的消息几乎满是灰色的不幸,它想打垮我,颠覆我,左右我,俘虏我,甚至于是趁机侵略我,我已经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种天天无休止的肆意侵犯。

我惆怅,我彷徨,我恐惧,我无助,我风声鹤唳,我草木皆兵,我确认我已经看不见阳光,即使是在居家的灯光下我依旧感觉不到心里的亮,我肯定我已经患上了很严重的疫情焦虑症!我一个懦弱的女子又该向谁去追责呢,我也不明白一些隔离在自己家里什么事也没有去做的人,为什么要去指责那些冒着生命危险在奋力抗击疫情的人们呢。

谁能拯救我走出焦虑,我无助搜索互联网焦虑症的疗法,却看到了焦虑症的不治就是自己毁了自己,于是我更加焦虑又增加了忧郁, 无休止的焦虑把我推向了看不见尽头的深渊里。

让我更加焦虑的是封城以后我的父母被冠状病毒先后都按倒在家里侵犯了,却根本就不知道病毒是从那扇大门里蹿进来的,反正父母就是被凶狠的强盗冠状病毒在家里按倒俘虏了。

我听到父母被冠状病毒感染就想起我自己第一次被侵犯的恐怖来了,那个侵犯我的人不是我的男朋友,侵犯我的人让我一生都难以启齿,你们绝对意想不到他是我的男朋友给我介绍的一个冠冕堂皇的老板。

(二)

我听到了父母感染病毒了就疯了一样的恐惧,我立即不顾一切奔赴去了父母家里去照顾他们,可是父母亲却倒插着门说什么也不让我进去,我苦苦哀求歇斯底里的哭泣,母亲的心真硬心真狠,大声训斥我,拒绝我,催我,气得愤怒发飙让我赶紧离开她的家门口!

在后来的日子里,居家隔离也开始封小区了,父母的小区有疫情已经完全封闭了。我也被社区要求必须自己呆在家里自我隔离观察,以确定我是不是也有病毒感染。

我知道我半个月前还给父母家里送过蔬菜,买过大米面粉。我是幼儿园老师,我没有说谎,社区说我也算是密切或着说不上是不是密切接触者。我觉得我快要崩溃快要疯了,又开始为父母焦虑也为我自己揪心地焦虑起来。

父母不放心我与我打视频与我见面,患病的母亲安慰我说,打视频是不会传染冠状病毒的,可美国人却说抽电子烟也会得肺炎的,我确信我没有抽过电子烟。我看到视频里的父母只是无症状感染者,父母在家里居家隔离也都带着口罩,我看不清给我打视频的母亲的脸。父亲乐观安慰我说有社区带着去随时检测和去医院定期开药检查,医院里给父母配置了够吃一周的中西医结合的一大包据说是对治疗冠状病毒可能有遏制作用的药物,好在父母是无症状患者,但依然难以平息我的惶恐担忧和焦虑的心情。医生说治愈冠状病毒最有效的是依靠自己的自身的免疫力。我发现母亲也有了焦虑症,几天不见白头发就越发的多了,不是为自己而是在为我她的唯一女儿而焦虑不安。母亲说我从小就有哮喘,而冠状病毒最怕有哮喘。其实我知道母亲把话说反了,是哮喘这种基础病最怕感染冠状病毒,易感染也易重症。我没有向以往那样去刻意纠正她,要放在从前我马上会去纠正母亲的表达方式的确错了,我自从上了初中以后就一直时常在纠正母亲和父亲的语言表达错误,我自从当了幼儿园老师以后就把父母也当作幼儿园学生一般给父母当起家庭教师,但今天没有。母亲说让我一定不要出房间大门,让我一定要听话乖乖地待在家里面。我感觉到我又被母亲打回原形轮回到了有母亲呵护的童年时代里了。

居家隔离把人的思维都搞糊涂弄颠倒了,最最应该受关心受牵挂的其实是已经患病的母亲和父亲,而母亲却竟然不牵挂自己而牵挂的一直是我,我想一定是母亲患冠状病毒脑子坏了才把关系搞颠覆了而不是我。父母无症状居家隔离,这时候的医院里却还是没有病床一床难求,焦虑的冠状病毒患者和家庭在城市的一些角落里哀怨继续蔓延,社会舆论把组织抗疫的人打进了口水里。

不幸的表哥一家在另一座遥远的城市里也被确诊隔离了,他把病毒输入给了另一个城市,他发信息给我,说他为自己的鲁莽行为而懊悔不已,他还说他真羡慕我现在居家隔离的日子,可是他不理解我心里憔悴的焦虑。我为蔓延的疫情而焦虑,我也为那些在一线默默奉献的白衣天使们忧心焦虑,我还共情于不幸受感染的人,我也不明白有些人为什么要把怨气撒向在奋力抗疫的人,我甚至于为他们陷入了口水战而焦虑,我希望疫情之下我的城市是一个人心共振的天空,这个城市里的人们都是善良的人。我是个敏感的人,我一天的情感实在太多了,以至于我一个弱小女子已经有些承受不起!

我的童年当然是在呵护中成长,我是因为病毒性流感治疗不及时而得了哮喘。正在我的大脑语无伦次的焦虑的时候,我又从家长群得到了一个更焦虑不幸的消息,我的纯真的只有六岁半的幼儿园女孩婷婷被一个人孤零零独自居家隔离了。原因是她的发烧咳嗽胸痛的父母一同去医院里检测都被确认感染了冠状病毒,立即就被隔离收治进了中心医院里,婷婷突然间也成了可怜的居家隔离的观察孩子。

我疯了似的不顾一切拨通了小婷婷母亲的手机,电话里却传出了婷婷带着稚气哭腔的声音......

(三)

婷婷听出了是她老师的我,带着嘤嘤哭腔说:“老师,我妈妈得病了!”接下来是婷婷希翼抽搐的嘤嘤哭声,她希翼是终于听到了自己老师的声音,抽搐是终于有了可以诉说的人:“我妈妈生病了!”她继续重复说:“我妈妈生病了!”也是她唯一只会说的语言,手机里剩下的是“嘤嘤嘤”的哭泣声。

我大声呼喊:“婷婷,别怕,有老师在哩,有老师在哩,别怕……别怕……你别怕!”……我也忍不住抽搐泪水涟漪。“老师,我怕……我好怕!”婷婷哭着问我:“老师,你说我爸爸妈妈他们都会死吗?”“不会,不会,你爸爸妈妈他们都不会死,他们很快都会好起来的,爸爸妈妈还要送婷婷上幼儿园哩,还要给婷婷讲故事哩!”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对一个也已经有些焦虑的幼小孩子在撒谎。

婷婷不哭了,她选择相信了我,学生是最相信老师的话的。她问我,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哩?我肯定说:“快了,快了。你吃饭了吗?呜呜……婷婷?”我确信我开始崩溃了。

手机里传来婷婷终于高兴的声音,她说她吃饭了,是社区里的阿姨们每天都给她送着饭哩。在最艰难的日子里,人民医院和人民社区就是人们生存的希望,是人们的期盼。我知道,最艰难的时候,小小社区就是社会和政府的缩影,是居民需要时去依靠的臂膀和门框。

“婷婷,老师我去看你吧!”虽然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够出了小区成行,但我还是坚强地说了出来。

“不行,不行,老师你不能来的,病毒可厉害了,会传染人的。”婷婷大人似的连忙拒绝了我。

“可是,你一个人在家里不害怕吗?”我犹豫着说出了我的担忧。

婷婷坚强地对我说:“妈妈说了,让我晚上开着客厅的灯睡觉,我不害怕,我已经是个大孩子了!”灾难让一个六岁半的孩子一夜间就长大了。

其实我知道婷婷一定会心里害怕,我也害怕,我一个人是晚上开着卫生间的灯光睡觉。我哽咽着为一个只有六岁半的不幸幼儿哭了!

婷婷却安慰起我来了,她说:“老师,你不要哭,你要乖乖的待在家里面,你要坚强!”我哽咽着回答说:“好,我不哭,我乖乖的,我坚强。”说着话的时候,泪水已经完全模糊了我的眼帘了。

这一夜,我与婷婷打开视频聊天到深夜,我给她讲述着一个勇敢的女孩子的童话故事,我突然脑海里出现了很多很多的故事,总也讲不完。

我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勇敢的小姑娘,在她六岁半那一年,家乡遭遇了大瘟疫,很多人都病了,她的爸爸妈妈也病倒了,躺在土炕上昏迷不醒,小姑娘吓坏了,就去找村子里的人来救自己的爸爸妈妈,可是村子里的人也都病倒了,有一个白胡子老爷爷对她说:“这个病是瘟疫造成的,没有办法治疗的,除非瘟疫自己走了。”小姑娘问老爷爷:“瘟疫是谁呀?”老爷爷说,瘟疫本来是深山里的一个身上有病毒的动物,它的孩子被村子里的人抓住给带进了村子,就把身上的病毒也传染给了村子里的人。你想要救回你的爸爸妈妈,只有去找到瘟疫,求她放过你的爸爸妈妈。可是瘟疫身上是有病毒的,去找她求她的人都被病毒给传染了。

小姑娘哭了,就问老爷爷:“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救爸爸妈妈哩?”老爷爷说:“其实瘟疫最怕蒲公英姑娘了,只要能够找到蒲公英姑娘,就不怕瘟疫了。可是,蒲公英姑娘是随风飘散着的,人们根本就找不到她呀。”小姑娘说:“老爷爷,你告诉我蒲公英姐姐的踪迹,我就去找她。”老爷爷说:“我也不知道蒲公英在那里,古人们只留下四句话,说,千山万水一条溪,深山草地渺无迹,诚心寻觅蒲公英,才能赶走大瘟疫。可怜的孩子,你小小年纪,去那里寻找蒲公英呀!”小姑娘倔强地说:“只要能够救活我的爸爸妈妈,就是再困难,要走千山万水,要爬座座高山,我也一定要去寻找到蒲公英姐姐,请她来村子里拯救人们赶走瘟疫!”

小姑娘就回家带上了一些干粮,又背上了一葫芦水,拄着一根棍子,告别了家里患着病还昏迷不醒的爸爸妈妈,勇敢地一个人自己上路了。她走呀走,走呀走,爬过了一座座大山,走过了一片片草地,趟过了一条条小溪和长长的河流,也没有找到蒲公英姑娘。她走着走着,就又累又饿,乏困得跌倒在草地上睡着了。

(四)

小姑娘做了一个十分奇怪的梦,梦里面她走进了一个大沙漠里,那里的天气非常炎热,就连呼吸的空气也十分炙热,她每走一步就要喝一口水,否则就走不动了。这时候,她看见有个头顶上顶着几朵雪白的草花的十分苍老的老奶奶倒在了沙漠里,老奶奶已经口渴得直喘粗气,连路都走不动了。小姑娘就赶紧跑过去关切地寻问老奶奶说:“老奶奶,您怎么看上去好像是病了,我能够帮助您吗?”老奶奶艰难地说:“善良的小姑娘,我已经几天都没有喝上水了,我就要渴死了。”小姑娘连忙说:“老奶奶,您不要怕,我这个葫芦里还有一点儿水,您就赶紧喝了吧!”老奶奶很艰难地看了看小姑娘的水葫芦,摇摇头说:“小姑娘,你的水葫芦里就剩下一点点水了,我要是喝了,你就没有水喝了。在大沙漠里,没有了水,你自己也会渴死的,水还是留给你自己救命吧。”小姑娘说:“老奶奶,只要能救活了您,我自己情愿不喝水,我是个勇敢的小姑娘,我不怕的,您就赶紧喝点水吧。”老奶奶终于笑了,她说:“小姑娘,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老奶奶就拿起水葫芦,慢慢喝了小姑娘给她的一口水,谁知道,老奶奶刚喝了一口水,立即就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精神抖擞起来了。小姑娘非常高兴,就问老奶奶是谁,怎么会来到了这个大沙漠里。老奶奶说:“我是蒲公英的妈妈,睡着了让大风刮到了沙漠里,好孩子,今天要不是遇到了你,我就渴死了,是你救了我呀,我谢谢你!”小姑娘很高兴,说:“老奶奶,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老奶奶也问小姑娘,你是谁呀?小姑娘为老奶奶恢复了生机而高兴,但立即就忧伤地说:“老奶奶,我没有名字,我的爸爸妈妈病了,就快要死去了,我是来找蒲公英姐姐的,想请蒲公英姐姐去救救我的爸爸妈妈哩,可是,我到处都找不到蒲公英姐姐。”老奶奶听了一愣,就说:“小姑娘,我就是蒲公英的妈妈呀,你爸爸妈妈得了什么病?”小姑娘就悲伤地哭着对老奶奶说,她爸爸妈妈是传染了瘟疫了。老奶奶就说:“小姑娘,你不要哭,我给你蒲公英种子,你赶快回去救你的爸爸妈妈吧。”说着,老奶奶从头顶上拔下一棵蒲公英花朵,放在小姑娘的手上,说,小姑娘,你带着蒲公英花的种子,回去把蒲公英花朵里的草籽种在你们家的院子里,天天给花儿浇水,等长出叶子来,再喂给你的爸爸妈妈,吃了蒲公英叶子,你的爸爸妈妈就会驱除瘟疫,自己活过来的。”说完,蒲公英奶奶就突然间随风飞走了!

小姑娘连忙追着喊:“蒲公英奶奶,蒲公英奶奶,你等等我,你等等我呀!”

小姑娘就自己大声把自己给喊醒来了,她记着蒲公英奶奶说过的话,一看自己的手心里,果然握着一朵蒲公英花,就高高兴兴回到了家里。爸爸妈妈还昏迷不醒,小姑娘就按照蒲公英奶奶的吩咐去做,她在院子里种上了蒲公英的种子,天天浇水,很快就长出了绿莹莹叶子来。她的爸爸妈妈吃了蒲公英的叶子,瘟疫就赶跑了。他又把蒲公英叶子拿给村子里的乡亲们吃下去,很快,村子里的人都救活了。大家就给小姑娘起了个名字,都叫她蒲公英姑娘。

小婷婷听着我讲的童话故事,渐渐地朦朦胧胧睡着了,她也许已经去见蒲公英姐姐了。

(五)

我白天同婷婷打视频,每天给她教一首唐诗,晚上就给她讲一个新的童话故事。我也同父母亲每天打视频,却看见父母亲隔离在家里一边自己吃药治疗,一边练太极拳增强体质。父母在家里面也戴着口罩,说是为了防止交叉感染。父母看到我打视频,还一起戴着口罩给我唱起了她们那一代的红歌:“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我哭了,我明白父母亲唱歌的用意其实是在刻意安慰我。

不知是谁发明的,不走流量的WiFi真是个好东西,它拉近了人的距离,也就消化了人的思念与焦虑。而我显然成了一个最终受益者,视频不是电子烟,成了我与外界沟通不会传染病毒的最好媒介。

我大学毕业后,他给了我一张招工表,招工表是他朋友的一个公司的,他没有告诉过我说是他朋友的一个什么公司,也没有告诉他朋友说他的女朋友要去公司里应聘一个什么文员的职位,一切都在不知与尽知之中,不知的是我,尽知的是他,侵犯我的是他的当老板的朋友。他其实是想给我一个惊喜来着,却造成了我一生的噩梦。

我以高颜值和优学历兼之于小有写作的那点小才气,顺利通过了公司人力资源部的资格审查和面试,那个不怀好意的人力资源部当部长的家伙矜持地坏笑,他想拍老板一个马屁。他在支开我去等待商议再定的时候,给他的上司我的男朋友的朋友老板打了一个请示,自然是把我赞美为一个可以狩猎的尤物,我却还不知道这时候我已经一步登天成了董事长的备选秘书。

我的噩梦就发生在我吃饭的时候,人力资源部长说老板要来亲自面试我,其实我没有准备让老板面试也没有准备去吃饭,一切都是蓄意安排蓄意在给我设套,涉世未深的我被糊里糊涂带进了酒店的饭桌上面试。老板看我的神情就让我发怵,我说我想应聘文员我没有想当秘书之类,总之,我也不能喝酒。人力资源部长就给我换了酒喝了饮料。我不该喝那罐已经打开的饮料,我不知道我怎么就被那个老板给欺侮了,当我清醒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成了曾经以往。

屈辱的我奔出了那个让我悲愤的酒店,他来了,在门口正巧拦住了我,怪怪地笑着问我:“面试的感觉怎么样?”我一下子就蒙了,随即“啪”地直接赏了他一个大嘴巴子,哭着歇斯底里问他:“你感觉怎么样,你还想怎么样!”

(六)

我径直奔去了派出所,他也跟着我跑去了派出所,我的笔录我不想再说了,我的伤口让我撕心裂肺地痛,我与那个想给我惊喜的人痛苦决裂。谈恋爱的时候我没有想到我会以这种痛苦方式与之分道扬镳!我还以为小布尔乔亚的我即使与男朋友分手,也会是充满罗曼蒂克浪漫色彩的,却完全没有料到我的第一次分手会是乌托邦式的嘲讽!我的不尽的焦虑就从哪个时候无情敲击了我的门槛。

我的隔离观察期还没有满的时候,钟南山来了,十万名举国的救援医疗队伍和志愿者在最危险的日子里开进了我的城市。白衣天使的降临,让这座突然死寂的城市陡然有了生的活力。建方舱医院的部队和民工们也来了,志愿者们进入了社区里,热情给隔离的我送了蔬菜上门,这个催人泪下的日子里,我终于看见了满怀希望的光!其实,光明一直都在城市里存在着,包括那些一直默默奉献着的人们和无数的志愿者。等我不再焦虑之后,我才陡然发现和明白,原来我的城市还同以往一样充满着生的阳光和美好。

在与婷婷每天视频讲童话故事的日子里,我逐渐消化了自己的焦虑,美丽的童话世界终于慢慢试探着打开了我心里的那扇封闭隔离的窗户,其实是一个六岁半的女孩子给予了我终于战胜自我的勇气。这天,婷婷高兴地给我打来电话说:“老师,你没有骗我!其实原来,我一直以为老师你是在骗我哩,我以为我的爸爸妈妈会死。可是,我的爸爸妈妈真的没有死,我的爸爸妈妈已经被白衣天使救治好了,也出院了哩!”婷婷欢乐和天真的语音使我心情陡然豁然开朗!

“啊,婷婷的父母被白衣天使救助痊愈了!”这时候,我才知道我完全低估了一个六岁半儿童心理的那种不可思议的坚强和伟大。

我的只有轻症的母亲也高兴地打来电话说,她和父亲已经基本好转了,又被社区救助送进了政府紧急新建的方舱医院里接受进一步医疗救治。

这一天,我陡然感觉心里头阳光明媚,艳阳高照,就不由得欢快地在家里第一次哼着唱起了久违的歌曲——在希望的田野上。

隔离的天空,过去在我的心里是灰色的,今天,我才莹然感觉到,虽然天空里还有一丝漂浮着的乌云,也有一些没有完全褪去的雾霾,但却依然还渗透着灿烂的阳光。我心里的灰,是因为心被雾霾给遮住了,我的焦虑,是因为低估了祖国社会强大的力量,我所在的城市隔离的天空还依然坚挺强大,充满生机盎然!

昨天夜里,我所在的城市里,下了一场久违的大暴雨,一阵阵雷电炸响的大春雷凌厉席卷着狂风滚滚而过,惊吓着突袭了有冠状病毒袭扰的寰宇。一大早晨起来,楼下的地上依然还露着湿,我看到小区花坛里柳绿摇曳,杏花盛开,还是一派生机盎然,花坛假山上面的一棵棵青松依然翠绿坚毅地挺拔耸立着,放眼瞭望向远方,市区里的雾霾不见了,空气清新,天空如洗。

我居家隔离后第一次感觉心里头阳光明媚,我终于不再焦虑了,我战胜了自我,我也第一次在大白天里打开了家里的那扇关闭已久的窗户,也第一次没有面对着窗外戴上口罩,骤然就感觉窗外迎面扑进来的空气好清新、好甜、好爽,我大口深呼吸了一口早晨清新的氧,贪婪得把负氧离子和新鲜空气一直送进了自己的心肺里,生平第一次也想放开胆子粗野一下子,就在心里嘲嘲着浪:

我不怕你了,去你的气溶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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