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影子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一直以来,有两件事让我感到疑惑。一是男人的肩膀,二是女人的影子。男人T的职场生活得从他结婚那年说起。工业区,在外扛风扛雨,在内阴暗烟霾,他很少见到太阳。
女人Z贪婪地吸收着阳光,如石阶上一只慵懒的猫。这件事,就发生在她的阴影里。她的阴影里,多了一只蜘蛛。下雨的时候,它就在阴影里逡巡,男人T为她撑起一把伞,丢下一支烟蒂,落脚把蜘蛛踩了。
那以后,就有一个影子跟着他,扫过他路过的所有风景,仔细丈量他深浅不一的脚印,遇到路坑,它就躲起来,等着看他笑话。
他比现在年轻十岁的时候,赶路经过一些女人的爱情,沦为她们或自己永恒的遗憾。如果没有得到就失去,是遗憾;那么得到以后再失去,是不是就该知足。
在这十年间,他认识了一些女人,也认识了一些老人。女人致他沉沦,老人劝他洒脱。他像一个老小孩,兜兜转转,在浅滩上扑腾,找不到回家的路。
娶到Z,是他最后的坚持。就算分离,也了无遗憾。T一直兴致作家轶事,比如卡夫卡的不婚主义,海明威的N段婚姻,T想折中,婚姻这种事情,过把瘾就够了,不完全拒绝,也不贪多。绝对,就是自绝后路。
沦陷于文学,T在Z眼中成为了透明人,冷空气一吹,就散了。他们还是会一起闲坐,一起喝茶,一起睡觉。只是T沦为空气。冬天日色稀薄的早晨,T早上起来,发现自己的影子不见了。
他跑出房门,在阳光下奔跑,树影洒下来,刺穿他单薄的身体,他如一个汉字在阳光下裸奔,被文学消解了。
Z出门了,她笼罩在一团乌云里。那乌云阴影浓重,扎在马路上“哒哒”作响,是一只八脚蜘蛛。
树枝上落下一只黑鸟,它不捕食蜘蛛,扑向了惊魂未定的T,把他丢进了城市边缘的臭水沟里。
一个男人,一生会褪去两层皮,一层叫事业,一层叫责任,最后能留住的,才是自己应该坚持的。
那是阳光的滋味,射穿舌蕾,把体验留给大地。男人有所坚持,女人才会有所保留。T用文学留住了自己的根,他的肩膀愈加浑厚,Z长出了翅膀,是艳阳下飞舞的天使。
他们都为自己的影子扎了根。他们的婚姻是一个解不开的谜,日光照着,他们就和解,明月笼着,他们就别离。
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冬天的大雪落下来,覆盖掉地上的泥泞。人们都说,树上的鸟不会冬眠,它们只会迁徙。所以,T筑了一座新房子,俯瞰着城市奔腾的大江。
T找了一份新工作,力量不偏不倚地用在了刀刃上,他的灵魂,倾注在了故事注解上。他和Z的爱情,从悲伤到喜悦,是凛冽寒冬最后出现的太阳。
先甜后苦的,是漩涡;先苦后甜的,是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