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门学校

老李独自站在浔阳江头，看着陈竹的背影渐渐远去。街上非常的清静，天上有些灰云遮住了月，地上时时有些小风，吹动着残枝枯叶，江边还时不时传来几声刺耳的猫叫。

二十年前，老李被安排到了专门学校去教学。去报到的第一天，见到了校长，生得相貌堂堂，高高的个儿，结实的身体，穿着剪裁合度的西装，显得分外英挺。

第二天，他就记住了了陈竹，当时他正在被校长打耳光。校长一边打一边问：“把钱藏哪了？”陈竹嘴角被打出血迹，瞪着校长回道：“我没拿。”校长不信，继续打：“不是你是谁，怎么会有你这种玩意儿。”陈竹一把推开校长，跳着脚大叫：“我他妈说了我没拿就是没拿。”校长被推得一个踉跄，反应过来便是恼羞成怒，挥起胳膊，连忙被老李拦了下来。

后来，老李认识到了这里学生的遭遇，做错事就要挨打，打耳光挨棍子关小黑屋都是常态，于是老李去找了校长。

“校长，你这种方式教育学生不行的。”

“老李，这里是专门学校，要想教育好这些孩子，就得使用一些非法手段。”

“可是...”

“好了老李，我很忙的，你先出去吧。”

老李没死心，改变不了校长，就改变孩子，确实有些成效，孩子们犯错渐渐少了，挨打就少了，如果没发生那件事的话。

陈竹跳楼了，从校长办公室的窗户跳下来的。陈竹家里情况比较特殊，他爸生病了，还吊着一口气在家里等死，下面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弟弟，全家只靠他妈微薄的工资来生活，陈竹之前跟别人打架，失手把人的一只眼打废了，被送到了这里，校长说了些刺激他的话，他跳楼了。老李听说这件事，立马轰开了校长室的门。

“校长，你这是在杀人你知道吗？”

“李老师，你这话可就严重了。首先，他不是我推下去的，他是自己跳下去的。其次，我跟他说的都是事实，他自己抗压能力太弱。还有最后，李老师你门都不敲就闯进来是不是有些过于随意了？”

“校长，孩子不是这么教育的。”

“哦？那我该怎么教育，李老师不妨教教我。”

“校长，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证明的。”

好在陈竹命大，最后被救了回来，在医院养了很长一段时间，挺过来了。但老李碰到一个难题，陈老师告诉他孩子们马上结业考试了，通过就可以离开这里，可是校长要亲自出题，其中的难度不言而喻，老李想着陈竹的情况，一咬牙，决定了。

夜幕降临，天上没有月亮，整个城市阴森森的，天气又很闷热，老李在这个时候出门了，他去了校长办公室，左右翻转，终于找到了——考题。老李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暴雨，大雨如注，垂直地从天而降，打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雨水迅速在地面上积聚，形成小溪，沿着路边的排水沟急速流淌。

他又去了陈竹的宿舍，敲开了他的门。

“陈竹，这是你的结业试卷，这次试卷很难，校长有意让你们继续留在这里。”

陈竹接过李老师手中的试卷:“老师，好奇怪，开始告诉你正直，后来又了给你一条可耻的道路，谢谢老师，我通过也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

说完就把试卷窝成一团扔掉了，老李笑了。

一道刺眼的闪电亮起，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嘭嘭嘭”急促的敲门声随之而来。打开门，校长带着一群保安来了，校长看着地上的纸团，捡起来打开，大发雷霆。

“你们这一群小偷，你们竟然敢？”

“校长，这是我干的，跟陈竹没有任何关系。”

“李老师，你就是这么给我证明的，带头偷试卷？”

“校长，李老师是怕我......”

“我不想听你们狡辩，你们都被开除了，赶紧拿着行李滚蛋，现在就滚！”

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人脸上抽，老李在校长办公室办离职手续，突然一个人急匆匆的闯进来，大叫着：“不好了，不好了。先生，你女儿她......”

校长腾地一下站起来，快步走出去，又回过头来冷着脸对老李说：“李老师，你也跟上吧，看看你现在极力维护的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老李跟着去了，去了医院。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混合着药物的气味，空气中似乎凝固着一种沉重。墙角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在倒数。病床上，一个女孩躺在那里，身体几乎瘦弱得不成人形，她的皮肤苍白而透明，就像是一层薄薄的纸。

校长进去了，老李从来没见过见过校长这么温柔的样子。

“其实，先生以前不是这样的。”管家的声音在老李耳边响起。

“先生之前在一所学校当老师，待学生温和有礼，很受欢迎。但是有一个学生因为能力没有达到，先生给他挂了科，从此以后那个学生就怀恨在心，最后找上了先生的女儿，等找到她的时候，奄奄一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从那以后，先生就变了。”

校长让他们两个进去。

“宝贝，这是爸爸的同事，听说你生病了，来看看你。”

“你好呀，我第一看到爸爸带同事来，有些想念校园生活了，李老师，你能给我讲讲吗？我爸爸在学校是不是特别受欢迎，之前同学们都羡慕我呢。”

老李看了校长一眼，扬起一个温暖的笑容回到：“对呀，你爸爸在学校可受欢迎了，同学们都很喜欢他，也很期待你回去，你也要快点好起来，回到学校里去呀。”

“好。”

第二天，校长的女儿还是没有撑过去。

后来，校长自首了自己的行为，辞去了职务，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老李，你自己站在这干嘛呢？”老伴的声音打破了老李的回忆。

“没事，只是想起来一个人。”

“谁？”

“一个可恨又可怜的人。”老李小声嘀咕道。

“在那嘀咕什么呢，赶紧回家吧，也不嫌冷。”

两人进门。风把灰云吹裂开一块，露出月光，浔阳江的水静静的、灰亮的，街上一点声响也没了，小风吹过，似一种悲叹，轻轻的在楼房之间穿过，像是道出一点过往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