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多么渴望有一只手表,无数次幻想过戴上手表的神气,小手腕抬起来,很认真地看看时针分针的位置,仰起头一脸骄傲地宣布:现在是北京时间几点几分。
那时候有条件的家里会有一个小坐钟表,上发条那种,圆形的玻璃面,上面有两个小铃铛,定了闹铃的时候会“叮当叮当”响起来,声音清脆着呢。我们家当时就有一个,玻璃面里面有一只漂亮的母鸡随着分针不停地啄米吃,旁边还有几只小鸡仔。你别小瞧它,全家人的作息全靠它了。起床、上学、上班、上工离了它还真不行,不然只能靠日头和月亮估摸时间了。
我有个好朋友,她家里就没有这样一只坐钟表。有次,她叫我们几个去她家里睡觉,早上一同上学。那时候家家一个大土炕,我们三四个睡一起,她妈妈睡炕头。心里慌啊,多会儿起床?半夜几次三番醒来,是不是该起床了?她妈妈一脸冷静,拉开窗帘看看月光,看到哪里了?月光照到啥啥地方就到点了。那会儿正好是冬天,天不亮就得上学,迟到了老师会打板子的,想想就怵得慌。我不太信她妈妈的话,把伙伴们一个个叫起来,背上书包就走,一路死寂死寂的,我们个个缩着脖子,顶着寒风。到了学校,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几点,站了一会儿,还是没人来,回吧。路过磨面的地方(那时候,磨面要排队,排上了晚上也要去,家家都是好几张嘴,一二十天就得去磨一次),好几个人在那里等候。有一个说,他出来的时候,家里的坐钟表刚刚两点了,估计快轮上磨面了,麻溜从家里小跑出来,你们咋这么早就上学了?妈呀,我们几个一溜烟赶紧往回跑,一个个脱了衣服钻进被窝,我同学她妈竟然鼾声如雷。我瞪着眼睛不敢睡着,生怕睡着就睡过了头。一直听到街巷里有人走动,再次穿衣,匆匆上学。到了院子,仔细一瞧,还甭说,月光就是照在她妈妈说的那个地方。
好想好想有一块手表啊,明明知道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我大哥订了亲,那时候就时兴女方要一块手表。我爸托了关系,一百多块钱买了一块上海牌手表,上发条那种。七十年代末的一百多块钱,那是什么概念?这么说吧,我哥一年上班不吃不喝就挣这么多!那时候说是女方要,其实买回来的都是笨重的男款,就这女方也合了心意。那时候的乡下人压根不知道手表还分男女款,谁见过女式手表了?小孩子总是会有丰富的想象力,大家齐刷刷在手腕上用圆珠笔开始画起了手表,时针分针秒针样样不落,想画几点几分几秒,随便,最后还不忘画条皮带子。下课的时候,都把左手腕伸出来,互相比较谁的好看,晚上回家的洗手的时候还小心翼翼生怕洗掉呢。
秋天的一个星期天,我和小伙伴们上山玩去了。漫山遍野都是一派丰收的景象。伸手可摘的柿子,核桃,路过总不忘摘一两颗下来尝尝鲜。土坡上的酸枣,一片又一片,想打多少就打多少。一不小心玩过头了,天都黑了,一股劲往回跑。耳边风嗖嗖地响着,有个小伙伴说,大家千万别回头,有鬼!于是使了吃奶的劲往家跑。还没到家,老远就听到我妈着急地呼唤我的小名,一边喘气,一边答应,兜里辛辛苦苦打下的酸枣一路早跑没了。我妈骂着:“都几点了?不知道回家。”我抬起手腕看了看画好的手表,无奈地说:“还是整三点。”我妈拉起我的小手,“啪啪”打着我的手表,笑着说:“亏你还带了只手表。”
后来,电子表渐渐走进人们的生活。戴一快手表已经不足为奇了,便宜又实惠。在校园里好多同学也都有了自己的手表,表链子是皮带那种,几块钱十几块钱一只,再不用发愁看时间的问题了。快下课的时候,总是不停地看表,希望走得快些,再快些,为此没少被老师批评呢。
九十年代初期,结婚依旧要给女方一块手表,不过此表非彼表,当然是电子表了。女款,小巧玲珑,金灿灿的表链子,几十块钱一只,大约相当于我一个月的工资。我也有了一只,平生第一次戴了块像样的手表,那心情,爽爆了。
如今,戴手表的不多了,不过手表的档次更高了,各种名表,金表,钻石表,价钱高的令人咂舌。这种手表,更多的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大多数人看时间拿出手机扫一眼,小朋友则用电话手表,看时间打电话两不误。看看他们用手腕凑到嘴边打电话,那神气十足的神情,心底涌起好多种滋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