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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月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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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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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桃情

在农村长大的孩子,那个没有打核桃,拾核桃,剥核桃仁的经历呢.

白露的到来,预示着核桃成熟了,大人小孩蠢蠢欲动起来了,蓄积了好久的力量即将派上用场。白露前的集市上是最热闹的了,比平日里多了些卖竹竿的,这种竹竿专门用来打核桃的。男人们一个一个摊位比较着,拿在手里掂掂它的分量,比划比划它的长度,试试它的柔韧性,直到买到心仪的竹竿。大多是一买好几根,扛在肩上心满意足地回家。女人们赶集市,一半为了买些日用,一半是去为了传话。所谓传话,就是在那个没有电话的年代里,要七大姑八大姨娘家外甥等等来帮忙(那时候打核桃是统一行动,各村和各村打核桃的时间稍微错开来)。到底怎么传呢?集市上人多,三村五里甚至十里八乡大家都会去,总能碰到自家亲戚或者熟悉面孔,告知我们村是多会儿多会儿打核桃,记得来家帮忙,你们村多会儿多会儿打,我们也一定去。话传到了,心里就有底了。女人们开始在家做准备,把好久不用的麻袋口袋有多少拿出多少来,破了的用粗大的针脚缝合起来,把所有藤制的篓啊筐啊,一一整理出来。

等真到了打核桃的时候,女人早早地起床做好饭,男人们套好马车,总是太阳没出山,大家已经吃完了饭,准备上路。基本上都是全家总动员,男人赶着马车,女人孩子们坐在上面,浩浩荡荡出发了,一路上都是急急忙忙行走的人。路太窄,坡太陡的时候,马车停在下面,大家步行上去。等到了自家地里,来帮忙的亲戚早已守候在地里了,年年打,熟门熟路!男人们瞅准自家的树,青色的核桃缀满了树枝,树梢都弯腰了,心里那个爽快劲,没得说。吐一口唾沫在手心里,攒足了劲,“蹭”一下上树了,瞅好了枝桠,小心翼翼站上去,调整好姿势,站稳了,女人们看准时机,递上竹竿,伴随着“哗啦哗啦”的声响,青色的核桃便纷纷坠地了,间或一些树枝树叶,刚才还很茂密的核桃树,被这么一“洗劫”,立马空空如也,地上便是一层青核桃。这时候男人们转移到另一棵树上,女人孩子们踩着松软的土地,拿着篓或者筐赶紧过去拾。记得我不到十岁的时候就加入到拾核桃的劳动中去了,跟在妈妈姐姐嫂子的后面,拾满了核桃的筐重重的,我拖着它,趔趄着走向树底的麻袋,把青核桃放进去。大家个个灰头土脸,渴了饿了,拿起自带干粮和水解饥解渴。

等到核桃打完了,闲下来的人们还要漫山遍野去拾核桃,拾那些犄角旮旯里主人没拾干净的核桃。树梢上偶然会发现一两颗掩盖在树叶下面的青皮核桃,大哥哥们借着自己身高马大,用竹竿一挑,骄傲地收入“囊中”,大姐姐小媳妇和我们这一群孩子手里拿根树枝,扒拉开半山坡的草丛,总会有几颗核桃静静躺在那里,真是意外的收获。

我很小的时候就跟在姐姐们身后拾核桃了,拿一个篓子,趔趔趄趄,稀稀拉拉总能拾到几颗,摔一跤后,它们又不知滚到哪个沟哪个渠里了。

拾核桃时候的心情是多么愉悦!仿佛拾到的不是核桃,是好多好多的钱。姐姐们期望多一些收入,去买五彩的丝线,在农闲的时候,羞涩地绣好她们出嫁的鞋垫;哥哥们希望能多添一件家具什儿,比如一个炕桌,一个板凳;我们呢,则希望核桃多一些,好去村东头货郎家换取几颗糖,搪塞馋猫似的嘴。

邻居家兄妹俩个,披星戴月,有一年拾了好多好多的青皮核桃。原本他们不用这么辛苦的,他们家是吃商品粮的,就因为父亲精神出了问题,不能上班,家里收入甚微。懂事的兄妹俩用这些青皮核桃换了好多糖果,水果。中秋节这天,他们的妈妈看着月光下这么丰盛的食品,一边笑着,一边抹着泪水:“多亏了这核桃,不然今年的中秋节可怎么过!”

青核桃收纳到自家院子里了,看着小山一样好多好多的核桃,心里既高兴又犯了愁。一有空,大家就得给核桃去皮,有用棒槌捶的,这样又快又省力,缺点是青皮汁溅的到处是,只能穿上高雨靴,把裤腿塞进去;有用刀割的,不用溅起青汁,缺点是出手慢,还容易割伤手。我现在左手拇指至今都有当初割伤留下的疤痕,记得好像是七八岁的样子,用刀割青皮的时候,手一滑,刀就落在左手拇指,鲜血直流。不过也有开心的时候,青皮积攒下一大堆的时候,扯一块塑料布,掩埋在青皮里,用棒槌捶打,青皮的汁水浸染了塑料布,塑料布瞬间变成金黄色,我们就用这种塑料布折成的蝴蝶结扎到头发上,傻乐呵!

核桃皮退皮工作结束后,人人的手伸出来都是黑色的了,那是青皮汁浸染的,要好几个月才能褪去。接下来的一大工程就是晒核桃,等到太阳出山的时候,家家院子里传出来的就是“哗啦啦”往地上倒核桃的声音,院子里,窑背上,铺的满满的都是核桃,留一脚宽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走路。太阳一落山,又是“哗啦啦”用铁锹往麻袋里装核桃的声音,装好了,一麻袋一麻袋往屋里扛,第一防潮,第二防老鼠松鼠偷吃了去。这么反反复复十几二十天,确保里面的仁干透了,再收纳起来。

等到地里的庄稼都收回家了,家里缸里瓮里装满了粮食,闲暇下来的人们开始把注意力放在敲核桃剥核桃仁上。炕上地上堆满了一箩筐一箩筐的核桃。家里男人负责敲,女人孩子负责剥。晚上瞌睡虫上来了,全家人还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剥核桃仁。我们小孩子常常叫苦不迭,哈欠连天。没辙了,一向严厉的父亲,开始滔滔不绝讲起了故事,《水浒》《三国演义》《西游记》里的片段,经父亲这么一讲,都栩栩如生起来。讲的人津津有味,听的人如醉如痴。就为这几个故事,我们都能兴致勃勃打起精神来干活,母亲却反复承诺,等卖了核桃仁有钱了,给谁谁做一件新衣,给谁谁买一个文具盒等等。记得我大伯是一位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人,平时孩子们都不敢和他说一句话,但是在剥核桃的非常时期,大伯照样给他的七八个儿女绞尽脑汁讲故事,不过大伯讲的都是戏文,比如《杨家将》《打金枝》《狸猫换太子》,一晚一晚地讲,讲到口干舌燥。我堂姐说,大伯都到了搜肠刮肚再编不出一个字的地步了。后来,我发现,那时候的父亲们都练就了讲故事的好本领!

等到核桃仁卖了钱,我们才知道全上当了,哪有什么花衣裳文具盒。但卖不了的核桃仁碎末,我们吃的满嘴流油却是真的,有时候还能拿去换回几斤植物油,顿顿炒菜,爆香!

等到长大一些的时候,父亲再不用讲老掉牙的故事,母亲再不用信誓旦旦。我们主动加入到这场繁重的劳动中去,有时候也会请自己的好朋友来帮忙呢。这种劳动一直持续到我上高中那会儿。

又是一年白露节气,追忆起那个时候的忙碌,犹如咖啡的味道,虽苦,犹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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