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苹果

作者：王金启

几十年的光阴迅速，一路风风雨雨，跌跌撞撞走到今天，蓦然回首，所经历的一切恍如一场春梦，恍然醒来，回忆往事就像大树底下的树叶和花瓣，有些已经化为泥土，有些已经枯萎飘零。很多亲情和故人都留不住，都远去了，远去了，远得让人无处寻觅。但总有一些感恩、一些刺痛、一些遗憾却永远挥之不去，在心头翻来覆去，难以忘怀。

上世纪七十年代时候，我们豫东平原家家户户都很穷，经常看到一些要饭的人，他们大都穿得破破烂烂，脸上很脏，头发很乱，有的还光着脚，没有鞋。每当村里来了要饭的人，村里的狗总是往往叫着，追着要饭的人猛叫。这时候，总有一群孩子追着要饭的人看热闹。要饭的人走到哪里，这群孩子也就跟到哪里。村里有很多善心的人，有的给半个馍，有的给一块红薯，有的给半碗稀饭。要饭的人一般都背着袋子，提着袋子，还要拿着一根打狗棍，吃不完的就装进袋子里背着。不知道他们来自哪里，去往何处，晚上住在哪里。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那里有一个要饭的，与别的要饭的不一样，他穿得很烂，却很干净，他的脸上也不脏，看上去很忠厚。他要饭的时候，总是低下脸，眼睛不敢看人。他要饭，只要你给过他一次，再给他的时候，他绝不再要。村里的狗见了这个要饭的，也总是摇着尾巴，不咬他。孩子们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总是追着他问东问西，问这问那。这个要饭的便给孩子们讲一些云山雾罩的神话，孩子们听得似懂非懂，在热热闹闹的哄闹中散开了。

这个人在我们村子里连着要饭要了大约有三年时间。有一年年关附近，那时候过年的年味还很浓，很多人都到集上去买点菜和肉。这个要饭的人也到集上去要饭，他看到很多人都买肉，就跟人要肉。那时候很多人省吃俭用，过年过节也是买很少的肉吃，哪里舍得给他，所以那个要饭的要了半天，也没有要到肉。

正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也买了二斤肉要回家去。这时候这个要饭的人走到这个妇女跟前，伸着手问她要肉吃。这个妇女说：“这肉都是生的，给你你也吃不成呀。你要想吃肉，跟着我回家去，等我煮熟了给你吃一碗。”这个要饭的高兴得不得了，就跟着这个妇女往家里走。

原来，这个妇女的丈夫得了一种病，总是心口疼，不能干活，家里穷得不得了。过年了这男人想吃肉，让妇女出去买。妇女心疼丈夫，拿了家里仅有的几块钱去买了二斤肉。这要饭的跟着妇女到了家里，妇女让他坐在院子外边等着。要饭的也就找一块砖头，坐在院子里等着。

等了大约有两个小时，妇女从屋里出来了，双手端着一个碗，碗里盛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肉。妇女把肉递给那个要饭的，就回屋里去了。等这个要饭的把肉吃完了，那位妇女又给要饭的盛了一碗汤，拿了一个窝窝头，让他带着吃。妇女转身要走，却被这个要饭的人叫住了。

这个要饭的说：“听说你丈夫有重病，我还来您家吃了一碗肉。我也不愿意白吃你家的肉，我这里有一个苹果给你。”妇女坚决不要。

要饭的人说：“这个苹果可不是一般的苹果。你让你丈夫把它吃了，保证你丈夫的病就好了。”那妇女听了能够治疗丈夫的病，就把苹果接过来，也没有来得及道谢，跑回屋里，把苹果让丈夫吃了。

谁知她丈夫吃了苹果之后不久，就又吐又泄，到了晚上还大口大口地吐血。妇女吓得脸色蜡黄，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急急忙忙喊来邻居，让人去请大夫。那时候村里还有老中医，很有医术。老中医以前也给她丈夫看过多次，但总不见效，现在过来看到他丈夫的样子，躺在床上就像死过去的人一样，不由自主地摇摇头。但老中医还是满怀慈悲之心，坐在床头给这位丈夫号脉。经过仔细号脉，老中医说：“你丈夫的脉象很平静，不像有病的样子，他这是睡着了！”那妇女正在掉眼泪，一听老中医的话，顿时转悲为喜，本来是抽泣的，现在反而哭出声来。老中医安慰了妇女几句，又问起她丈夫是如何吐血的过程。

这位妇女就说起今天那个要饭的人给她一个苹果，说吃了就能治好丈夫的病。当时在场的人除了老中医还有几个村里的邻居，他们一听说这事，马上就七嘴八舌地传开了，都说这个要饭的不一般，可能就是济公转世。他们一商量，赶快去找这个要饭的人。

可是他们从来不知道这个要饭的从哪里来，在哪里住，到哪里去找。他们找了好几天，也不见那个要饭的踪影。

从那以后，村里再也见不到那个要饭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