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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红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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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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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自己的一封信

小宁:

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已经办完退休手续,在去新疆支教的火车上,从今天起,你拥有了辽阔的时间和广阔的天地,从今天起你不再是老宁,你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去新疆支教,是一种情节,是你离开教行几十年来未释的情怀,那间教室,那群孩子,那段难忘的经历……比起年轻时去新疆那次短期的夏令营,这次你有更从容的时间走到孩子们的内心去,去发现他们的兴趣爱好,去挖掘他们潜藏的小宇宙,去和他们做朋友。为此,你已经等了很多年。

这是你退休后的第一站。你会把外面的视角和理念带进去,融入“卡尔威特”、“蒙特梭利”式教育,汉语、英语同时起步,去倾听、去启蒙、去诱导,去为他们寻找一个与世界对接的点。你一定也会像孩童一样融入他们,保护他们天空一样清澈的眸子,赛里木湖水一样澄明的心,这是你的初衷。

是的,你总是把环境保护的意识和理念植入孩子们的内心,带领他们从节约一滴水,收纳一片糖纸开始,种一棵小树,捡一个易拉罐,每天做一件与环保有关的事,事不在大小,做完记录下来,每周在班上评选环保小卫士,你告诉他们要像爱惜自己的眼睛那样爱惜自己生存的环境。

新彊如画,这次你也成为了画中人。你一定会带着那些可爱而稚嫩的孩子们去徒步,让他们用另外一种视角来解读世界,你会在徒步中教会他们野外生存的技能,培养他们在艰难跋涉中的团队协作精神,战胜困难的意志品质。你让他们走近自然,从微观世界开始,认知万物岁序,敬畏自然敬畏生灵。

你希望因为你来过,因为你做过他们的老师和朋友,他们的人生将开启崭新的一扇窗,你要让他们看到更广阔的天地,这间教室与清华北大的距离,让他们明白五星红旗的涵义,唇亡齿寒的道理,让他们更加热爱脚下这片土地,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景。

你懂得半年是一种学习方法和学习习惯养成的时间,是世界观人生观植根的时间,也是一棵理想种子发芽的时间,所以一定是半年。然后第二年,第三年,往后的每一年,你会去向西藏、甘肃、内蒙、贵州,包括自己的家乡云南,也是半年。你会遵循每一个地方生命成长的地域性,你也会引导生命突破地域的局限性,你要把自己有限的能量全部给予那些需要你的孩子,同时你也希望从他们身上涉取不同的养分。

离开新彊,你走向下一站。你要去践行一直呼吁的“小宁环保计划”。首先从自己做起,你有每天捡一袋白色垃圾的小目标,也有参与组织完成垃圾分类的大目标,你有短期计划也有长远规划,你知道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你要去影响和带动身边的每一位朋友和亲人,让他们又去引领和带动更多的人,让每一个认识不认识的人都参与进来,最后都成为守护家园保护地球的卫士。

同时你更希望,到你退休的那一天,环保理念植入人心,社会文明蔚然成风,随手就丢的易拉罐、啤酒瓶、塑料袋、包装纸都有了最好的去处;家庭垃圾自觉分类;居住环境,景区、公共区域不再有白色垃圾;打街骂巷不再是习惯;飞禽鸟兽开始接近人类……从语言卫生到环境干净,还有那些看不见的污染和隐形的伤害,都在慢慢减少。你相信,这一天一定不会太远。然后你会把这项活动接力再接力,不遗余力地一直做下去。

用脚步丈量世界,用镜头捕捉瞬间,用文字记录万物,这是你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停下的梦想。由于时间原因,户外很多线你都留到了退休之后,梦想巅峰欧洲最高峰厄尔布鲁士还在等你,终级雪山盛宴EBC徒步你一直没有那么长的假期,还有纵贯秦岭鳌山与太白山之间的鳌太穿越,你一直垂涎的很多地方……现在,你有足够的时间和米米走向你梦想的任何一个地方。

确实是这样的,一些短线和国内很多城市你都留到了七十岁以后,当你登不动雪山的时候。那时的你仍然拒绝跟随旅行社,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扛着相机背起登山包,慢慢悠悠去向任何一座城市,租房或住民俗,十天半月,或许更长,这得看一个地方与你的缘分。你会像本土居民那样去买菜、做饭、逛街,用文字和图片记录一座城市的风土,人情,感受,体悟,然后分享给更多去不到远方的人们。

你会一直向着广阔天地走下去,一路馈赠一路悦纳,为爱与自由,为你想要的人生。

在把脚步铺满世界的同时,你会更加珍惜身边的父母,你会像爱这个世界一样爱他们,陪伴他们,会给他们讲外面的世界,耐心地去倾听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诉求,即使他们行动迟缓,记忆衰退,即使常常为一件事反复叨扰你很多遍,你还是会耐心地满足他们有理无理的每一个需求,像小时候他们满足你一样。有合适的线路,你也会邀请父母家人参与,但你不勉强他们,你尊重他们的生活方式,尊重每一个亲人爱世界的方式。

如果说远方是为了放飞你灵魂的自由,那家就是用来安顿你俗世的肉身。所有的出行都为了归来,为了好好地生活。正像你的锋芒需要下压,你的浮华需要沉淀,你的个性需要内剑一样,你需要一个炼丹炉,需要一只容器来收纳你的生活。为此,你动手给自己垒窝,你给自己垒一个简洁而不简单的窝,哪怕一座假山一池莲花,几块木头一棵景观树,所有的物什和饰物,你都会极尽可能地谋篇布局,做到每一个细节都别致温馨。窝不一定华贵,但一定有趣有温度,像它的主人,小宁。

垒好窝,你的私厨订制就开始营业了,这是你一直想要的“宁家小院”私小厨。以中西合璧的简餐为主,牛排配红酒,寿司配烤肉,芝士土豆配咖啡,小火锅配果汁,辅以营养粥与素食。逢年过节之时,亲朋好友来时,你也会做一些地道的土八碗、适口的家常菜。餐食预订仅限朋友圈,每天不超四桌,你会用心用情去烹去调,去迎接每一个有缘走进来的客人。不管来客是一人还是一拨,从食材的选择到维生素到蛋白质到碳水化合物的配比,还有色、香、味的调剂,你都会像招待家人朋友一样照招待来客。

小宁不请小工和师傅,小宁就是自己的小工和大师傅,从食材的采买到摘洗到上灶,她自己亲历亲为流水完成。候餐之时客人可以进厨房跟着小宁一起尝试现磨咖啡,也可以亲自给自己榨一杯新鲜果汁。可以在一楼泡茶、喝咖啡、聊天、看书,写下点什么,或者,看一看别人写下了什么,这都是极有意义的事情。客人还可以上到二楼,那儿有笔墨、书籍、古筝,别拘谨。

好吧,如果屋内呆腻了,客人可以到屋外观景、拍照、晒太阳、发呆……石桌、木棚、秋千在那儿等你呢。

灶间忙完,小宁会为客人沏一壶茶,边喝边聊茶的故事,聊路上的经历,聊文学和生活,或者什么都不聊,彼此对坐,吃茶。客人喝到的茶一定是这些年小宁从临沧或版纳山上亲自寻来,经过杀青、晒干、压饼、有存储年份的生普和熟普,也有部份经过渥堆发酵暖身暖胃的红茶。

楼上楼下随你意,屋内屋外你随便。至于喝茶、喝果汁、喝咖啡,以你的习惯喜好来订制。这儿是小宁的家,也是你心情的驿站,你可以来一次,也可以随时来,随缘随喜。小宁愿意以这样的方式,小宁更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来寻找更多有趣的灵魂,分享生活,陪伴岁月,温润时光。

小宁要去登山了,要去支教了,要参加环保要背包出行了,会在朋友圈跟大家说一声:小店今天开始歇业,什么时候开门静候佳音。你可以和上次一样,一样期待小宁这次出行会给你带回什么样的惊喜与故事,还有当地特色的吃食手艺。

你和小宁相处很简单,因为小宁很简单,简单地对你好,简单地忽悠你,听说小宁一直是搞“真善美”传销的。小宁会成为你的良师益友,也会成为你的死党死对头。不管怎么说,你都会因为认识小宁而幸福,因为小宁一直是一个幸福的人。

人这一生,不知那场雪什么时候就落到自己头上,小宁不可避免地也会遭遇困苦和无常,但无论处以何种境地,只要一步一步朝前,满世界还在大雪纷飞的时候,你一抬头就能看见彩虹。小宁一直相信时间是公正的,只要怀抱美好与善意,世界总会温柔待你,这种幸福源于小宁的心态与状态。

活着就是一种飞翔,小宁的确,是会飞的。阳光漫山遍野,小宁的回声漫山遍野。当小宁独自背包行于世界,当小宁能流利地解读外文原著……小宁很欣慰,哪怕从四十岁开始徒步,从五十岁开始学习英语。这像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要么是十年前,要么是现在,不管十年前还是现在,小宁一直飞奔在努力的路上。

小宁希望自己七十岁的时候,登不了珠峰但还有登珠峰的身体,小宁希望自己八十岁的时候,没有爱情但还有憧憬爱情的心态。小宁期待九十岁的时候,自己还能背上单反去西哈努克去马尔代夫拍落日与大海。

小宁还是会慢慢老去,在终将老去的日子里,小宁越来越喜欢老了的自己的样子。一个读过万卷书行过万里路的豁达大气之人,一个臣服于大地敬畏于苍生的蝼蚁之辈,一个容天下万物也容自己的时间过客,一个以柔软姿态拥抱世界拥抱生活的小宁。

在落叶铺满山岗之时,在流星划过苍穹之夜。小宁就要离开了,小宁无可避免地要离开这个世界。小宁希望落叶回归自然之时,再回首人生种种,可以对自己说:人间值得,我来过。

小宁希望自己的女儿继续替小宁读没有读完的书,替小宁看没有看过的风景,替小宁继续爱着这个值得爱的世界。小宁一想到有人在延续自己的血脉、理想、爱与初心,一想到有人在篡改、背逆、超越自己的理想。小宁就很幸福,觉得自己是活了两辈子的人。

2018年5月落笔,老宁写给未来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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