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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红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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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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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茶

寻茶

宁红瑛

一片树叶,落入水中,改变了水的味道,从此,就有了茶。

——题记

1

大圣后来总在迷迷瞪瞪中回忆那天的经历,从早上七点出门,黄昏了都还没有绕出那座山。在临沧跑了快二十年,每个山头几乎都有自己的足迹,但路只有一条,只是中途出了几条岔道,不知在哪条上岔错了。偏偏导航又没有网络,右胎还被尖石扎破了一个口子。

此时路码表显示三百四十公里,大圣陡然一惊,自己离开临沧城少说也有三百公里,山路难走,等把备胎换好,今晚也回不去了。从安全考虑,必须就近投宿,可这一路行来,方圆五十公里都没有人家。不管怎么说,还得往前再开,看看前面有没有村庄,哪怕有一户人家能讨到一餐正常伙食也行,吃了一整天的垃圾食品,昏头涨脑,现在一看见后座位上那堆零食就想吐。睡觉简单,来临沧找茶这些年,习惯了在后座位上放一床军用被以备不时之需,虽然现在的临沧到处都是小旅社大宾馆,但这习惯还是没改。

上路之前得先解决一下内急,左右四顾,虽然是荒郊野外,但都没有遮挡物,在大马路上方便,毕竟不雅观。迅速把换胎工具扔进后备箱,转身把那堆零食也扔进了后备箱。往下面的山坡紧走了几步,想寻一处可以容身又相对隐蔽之地方便。撕扯着荆棘藤蔓,捡根棍子把鬼针草劈开,突然,他惊呆了!茶,古树茶!一棵,两棵,三棵,五棵……好大一片古茶林。他伸手去触摸枝干,本能地摘下一片芽叶细看,多年的识茶经验告诉他,这是临沧大叶种中罕见的小叶种,并且这些茶树应该有上百年,甚至千年的树龄。他把叶片放在鼻翼间轻嗅,放进嘴巴咂摸,这茶的香味独特、持久。

“好茶!”他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激动得老泪纵横,在离临沧三百公里的地方,居然还深藏着这么大片古茶林!这么大片古茶树荒落民间,混杂在荆棘藤蔓之中,大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是在做梦。为了进一步确定自己是做梦还是真实存在,他掐了一下自己的左手,疼痛让他回过神来,才记起自己是来解决内急的,朝着其中一棵茶树的根部冲去,淋漓尽致之后,他像堂吉诃德一样勇往直前,向着前面闪耀着金光的茶林跑去。

到了山的对面,上到更高的地方,此时夕照把茶树镀上了金色,整座山脊澄明清澈,每一片茶叶都在熠熠生辉。茶花茶果挂满枝干,散落地上,与藤蔓荆棘和野草混杂在一起,一股奇异的香直扑鼻翼。他顺着毛路跑到山脚,听到了水声,看见了澜沧江,他再一次惊呆了,澜沧江像一条玉带,悄无声息地藏于远山与白云之间。

充足的日照、充沛的水源、清幽的环境,这是一个出好茶的地方。他摘下一片茶叶,像举着一面旗帜,一跟头跪在地上,那些卡在喉结中百转千回了十几年的感慨,发出的竟是:“好茶,好茶啊!”爬起来跑到大路上,急于想找个人分享,放眼望去,四野静寂,世界似乎只剩下他急速的心跳。

掏出手机,逐一向自己生活的那座小城的亲朋好友们通报。他拿手机的手是颤抖的,他的声音也是颤抖的。

“兄弟,你要发大财了,按现在的市值,十棵就够你家吃几代人了,这成千上万棵!都是金枝玉叶,要不,我辞去工作来帮你营销?”大圣听到这儿默然地把电话挂了。

“你是不是想茶想疯了!快放学了,我要去接娃娃,没工夫听你痴人说梦。”电话是妻子先挂断的。她不相信他真的找到了茶。

他承认,这十几二十年来,自己像西西弗斯一样,是在漫长而固执的冒险,曾经一起做茶的弟兄都不同程度地发了,富了。对于空手而归,妻已经习以为常。“有钱不赚是憨包。”她曾无数遍数落大圣。

大圣孤独地坐下来,摘几片茶叶含在嘴里,望着天边不断聚散的云。此刻,他多么想打电话给临沧的弟兄,想当年,要是谁找到几棵好树,弟兄们总要举杯同庆、歃血盟誓。当年也曾一起商议过,约着来这里转转,都知道这一带自古就是出贡茶的地方,这么多年过去,不知从哪儿开始岔了道。

茶林随山势和心跳起伏着。他捏电话的手出汗了,最终还是没拨出任何一个兄弟的电话。他向天空挥了挥手,下定决心似的,这个电话不能打,他要守护这片茶林。自丙岛成为冰岛,冰岛被封为茶之皇后,勐库古树持续走俏,尤其二零零一年之后拥有了金条、翡翠、钻石一样的身价。人们睁着不睡觉的眼睛,在自家地盘上坐地起价,在人家地盘上打探哪儿有棵好树。价格逐年上涨,像选择阶层和身份一样选择茶,而不是茶本身。

这片古茶林面世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大圣不敢细想,他不能冒这个险,不能让它再成为冰岛、冰岛之后。

再回到车边,他全身上下粘满了鬼针草,边摘边寻摸,现在的关键是要找到茶林的主人,在天黑之前。看周围这山势、水源、光照,同时也是人畜宜居的环境,山脚的澜沧江畔一定有人家,少数民族大多依山傍水而居,刚刚下去时所有注意力都在茶林上,没在意茶的主人。还得再下到山脚谷底去找,他迅速穿上外套,又从后备厢那堆零食里刨出一块全麦面包,一边啃一边开始了更大面积的搜寻。

临近傍晚,太阳已经从天际落入群峰,把晚霞渲染成五颜六色的丝带,月亮急着就出来了,在河谷上方闪耀,很多晚归的倦鸟在云霞周围聚散。最终,不是云霞把他带到那户人家,而是云霞下面的炊烟,看到炊烟那一刻,大圣突然想起古代的烽火台,而自己则像一个战士,在末日的黄昏,即将去守护一座城池。

让他没有想到的,那几乎是一座空城。一个三户人家的小小村落,有两户大门紧锁,锁上面爬满了蛛网,看得出来,房屋闲置多年甚至废弃。循着有烟火的那家走去,大门像一个站立不稳的老人虚掩着,房屋呈长方形,分上下两层,上层住人,下层用来关家畜家禽,房顶是双斜面下水,房屋的四壁和地板是竹制的,不开窗,凭经验,大圣知道这是典型的拉祜式房屋建筑。

屋中有火塘,一个阿妈正在灶膛边做饭,眼睛大概被烟火熏着了,正把脸扭向旁边。院坎上坐着的那个老爹,吸着水烟袋望着天边出神,听到狗叫才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大圣,大圣连忙趋前寻问这片茶林的主人,老人慢悠悠地把烟袋磕在面前的石头上,像一件百年往事被人重新提起一样意外。

他没有直接回复大圣,而是善意提醒:“那茶林野放了几百年,荒久了,喝不成。”看着大圣一脸的诚意,老人回忆说:“早年林业站的人来过,费了不少周章才找齐了主人的后人,并以所有权确定下来。这片茶林大概是十七户人家所有,另外那十几户散居在不远的村落,更远的村落,找齐了来回得几天,即使找齐了,主事的也大多在外地务工。”老人表态,自己家那十一棵可以租给大圣,价格看着给,随心给,荒着也是荒着。

至于大圣后来如何把那十七户茶林的主人找齐,如何签订的合同租期,如何的大费周章,他说得云淡风轻,而实际上,那个春天他都在为茶事奔忙。茶人只要见到好茶,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倾其所能,倾其所有。

大圣一再和我说起的,是那晚两个老人给他吃的那顿鸡肉烂饭。他到了之后,老人现宰鸡,现用鸡肉和糯米炖成拉祜族鸡肉烂饭,还有很多他听都没听说过的野菜。大圣把这顿饭说成了人间至味,就像他后来说起这片茶的滋味,他每描述一遍,我就流一地的口水。

我承认,后来决定跟着大圣来临沧,一半因为茶,一半馋着拉祜族老人那顿鸡肉烂饭。

2

“你看,这云美得像个传说。”

“你相信天上有茶神吗?”

“我相信茶神在天上放牧白云。”

明前,早春,我和大圣在去茶山的路上,距离大圣找到那款茶三年之后。

“快到了吧?”

“快到了。”

从临沧城出来,不知听了大圣多少遍快到了,我们仍然在宽广的、狭窄的、崎岖的,大道和小路上颠簸着。

群山在夕照的光影中明暗起伏,倦鸟在山势的起伏处歇脚,路旁高大的芭蕉树上坠着几串未成熟的芭蕉,一串有十几个,青色的身姿晃一下就不见了,我的镜头和身子被拉得很长。

抵达的地方,几十万亩天空全是白云。

白云之下,它几乎占据了一整座山梁,虽然山是小山,甚至都不叫山,一个大土坡而已,一大个土坡上齐刷刷站满了上千棵古茶树,大树要两人才能合围,中树够一人合抱,即使再小一些的,树干及枝桠也如大树一样,布满了类似青蛙皮一样的树花。我无法判定树的年龄,但从树皮和叶脉来看,它们应该有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历史。茶树则像刚被白云擦洗过身子一样清亮,芽叶在鹅黄、嫩绿、墨绿中渐次打开。

我的心突突地跳,预期还是被突破,不仅因为古茶林的面积,而是它的叶片,临沧多为大叶种茶树,而它比大叶种茶树的叶片小很多,叶面是直立的。

像?像猫的耳朵!我曾经在哪儿看见过。

“这是临沧大叶种中罕见的小叶种,由大叶种变异而来。”大圣看出了我的惊诧和迟疑。

“哦,版纳倚邦的小叶种叫猫耳朵。”我突然想起来,在版纳见过一种叫猫耳朵的茶,有着咬手的价,但这个叶片要比猫耳朵大一些。

抬眼望去,树干崎岖,盘旋向上,每一根粗细不一的枝干上都挂有树花。这要怎样天然的生长环境,多少个年轮才会长出岁月的胡须?从山形地势上来看,这是一片常年享受着阳光照耀的茶林,它曾在上百年的时间里吸纳过天地万物、风霜雨露、光芒灵气的映照。

“山脚下就是澜沧江。”大圣看出了我的惊讶和惊喜。

每一个茶人,做茶人和喝茶人,看到这片古茶林都会惊讶、惊喜。茶人一辈子的终极理想,就是拥有一片这样的古树茶林。资讯如此发达的今天,还有这么大一片遗落民间的古茶林,这大概是茶神给予寻茶人的照应,我不禁在想。

大圣摘一片茶叶放在我手心:“你尝尝。”

叶片比倚邦猫耳朵更厚,更实,颜色也更深,几乎呈墨绿色,叶面透着油光。放在鼻翼处轻嗅:兰香?果香?草木之香?我一时难以确定。遂含在嘴里咀嚼,香味清新,持久,耐人寻味。我反复咀嚼,我在找一个准确的词或者能准确描述这款茶的一个定位,以至于大圣在一旁着急了,他急不可待地问“怎么样?怎么样嘛?”

待我把整片茶叶咽入腹中,一股兰香悠悠袭来,随即口舌生津,喉韵绵长。这茶有着昔归的鲜爽,冰岛的甘甜,还带着曼岗的那个劲,那种未被圈养的山野凛冽之气。

而大圣最后等到的,是我带着余味的两个字:“好茶!”

“好茶!”大圣激动得涨红了脸。像伯牙遇上子期,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我刚才的“好茶,好茶!”。

于茶人来说,这两个字就够了,这两个字涵盖了所有的欣喜与期待,寻茶人一辈子要找寻的就是这样的好茶。大圣得到我的肯定,难以抑制地围着茶树转圈,我笑他如范进中了举人,他笑我从凤庆回来像杀青的毛叶,老寨出来像揉捻过的黄叶,此时则像树上的鲜叶。

他猫着腰,从这棵茶树到那棵茶树,细看、细闻、细端详,像抚摸他的每一个孩子。“至味,真味,山野之纯味。”大圣还在细细品咂。

而我则在茶树间拍拍这棵,摸摸那棵,像到了武陵人的桃花源,又像刘姥姥进到了大观园。

接下来我每摘一片茶叶大圣都会冲过来:“够今晚炒菜就行了,你怎么忍心摘这么多?!”。

“你不是说等到了自家茶林,想摘多少摘多少吗?”我怼他,是源于之前在冰岛老寨我摘了一片挂着“茶皇后”牌子的芽叶,茶主警告我,如果不是看在和大圣相识二十年的面上,摘一片一百元,我当时张大的嘴巴久久不能合拢,大圣为了平息我心中的不平之气,说等到了他家茶林,想摘多少摘多少。

“是,我确实说过。但我们都是爱茶人,今年天旱,芽叶发得晚,这么小摘了可惜。”

“这茶有名字吗?”

“小叶香。”大圣回忆说,三年前他第一次尝到这款茶,那股兰香至今难忘。

“这是最后的桃花源,是每个茶人一辈子都在寻找的理想。叫它最后的临沧吧!”我显然不同意大圣这么随意的名字。

“猫儿王。”大圣才说出猫儿王,茶名就算定了。

“你打算怎么来推这款茶。”我还是忍不住问了。

“好茶不用推,也不在于取个什么样的名字,茶自己会说话。”大圣望着远方沉静下来,悠悠地说。

我随即摆出随身携带的茶具,在茶林下面支起了炉头,这是我行走多年未变的习惯,就连去登几千米的雪山,也会挪开行装置入一套户外茶具。擦拭完茶具,我正准备挑捡茶叶上的梗,大圣抢先一步把茶叶投入沸水中,我一下跳起来,责备他太不讲究了,这样会把茶煮坏的。

大圣一边倒茶入杯一边说,好茶不矫情,经得起岁月打磨,也经得起时间烹煮,大道至简。

说话间兰香扑鼻而来。我不再说话。

此时泉水涌动着欢愉,茶炉里传来阵阵浪涛,阳光最大限度地照亮了茶林,且享受这转瞬即逝的天然至味,徜徉于世外悦心的不拘吧。

“这上千棵古茶树面世之后,会不会像那年的冰岛一泡走红,从此成为茶界传奇?”这么好的茶,我担心我的人民币喝不起。

“不会。至少这片茶林在我手中不会涨成冰岛!你吃得起,我的每一个茶客都吃得起!”大圣说得很坚定。“茶始于药,继为羹,后为饮。茶就是树叶,草木,有味道的食物和健康的饮品。它登得大雅之堂,也存于市井街巷。像我这样的农夫能识茶弄叶,像你这样的文人亦懂向山水致意。”陆羽在《茶经》里曾说,茶之为用,宜精行敛德之人。大圣这番话让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如果把汉文‘茶’字拆开来看,是人在草木之间,人一旦离开了草木,茶就不是‘茶’了。若有人不能悟道茶之雅俗共赏,我们称其为心中无茶;若有人视茶如身份,不懂人间苦厄放意肆志,则我等称其为茶气太重。”

我一边回味作为草木的猫儿王,一边回味作为茶人大圣的这番话。

“茶是健康学,因其讲究天然;茶是市场学,因其重秩序而避杂乱;茶同时又是精神世界学,因其定义了我们对万物苍生的分寸感。”

我打量着眼前的大圣,这是长年累月茶汤沁润下的通透明亮。

“想当年,为了把好料做出好茶,弟兄们彻夜不眠,像匠人一样反复研磨、对比、调试、拿捏火候。想当年为了让好马配上好鞍,个个像艺人一样从包装、题字开始练习,为此甚至成了画家、书法家。那时的茶人是匠人是艺人,在茶上下功夫,顾客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如今的茶人像上帝,掌握着源头资本,在营销上下功夫,让顾客来竞拍竞买。”大圣轻啜一口茶汤,望着远方感慨。

我似乎看见少年的、中年的、晚年的、失败的、落魄的、乐观的、豪迈的大圣,踉踉跄跄走在漫漫的寻茶路上……不管是步履清风的狂放,还是高处不胜寒的坚守,他那一往无前、风餐露宿的勇气,是茶人的一往情深。

“临沧少数民族自古就有食茶果腹的习惯,除了这儿,我相信还有一些遗落的古茶林。”大圣坚定的目光转向我。难怪,他不同意我把“猫儿王”叫做“最后的临沧”。

“我最欣慰的不只是找到这款茶,而是因为这款茶,他们的主人回来了一半。”大圣接下来和我说,老爹的儿子和女儿已经两年没有外出务工,这两年专门帮大圣割草修枝,清除蛛网藤蔓、加固架子,看护茶林。还有一些茶主一到采茶时节就从远方近处赶来采茶做茶。

大圣后来在老爹家村子建了一个小型的茶叶初制厂,建厂的初衷是怕茶叶长途运往临沧捂坏了,后来解决了那么多的剩余劳动力,是他没有想到的。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些劳动力中很多人都会做茶,而且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已经失传了多年的老手法。如今村庄上空又升起了炊烟,一到春秋两季,半个村子都是茶香。大圣说到这儿有些激动,像是在那片古茶林里发现了一片茶林。

“再等等时间。”

大圣看着远处的山峦沉思良久,目光收回时停在澜沧江上方的天空。我不知道大圣说的是猫儿王的转化,还是冰岛的醇化。

茶道教人在浊世寻觅潜在的茶性,崇尚纯净和谐,教人互爱之包容,秩序之情怀。

“最终都归于自然。”

大圣话里蕴含着人与自然的全部见解。既有包容苍生万物的公正,又有终于时间的坚守。

“接下来,我打算把茶林交给茶主自己打理,再到其它地方转转。”

惊愕之余,我大概还是明白了。人生亦如饮茶。拿起,放下。从草木中来,到草木中去,茶人一生所要寻找的,就是如茶一样的秉性。

清酌一杯,似有陆羽“茶者,南方之嘉木也。”的感同身受;再酌一杯,方能悟出白居易“无由持一碗,寄予爱茶人。”之豪迈不拘;数杯之后,就有了卢仝的“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之曼妙芬芳。

此时夕阳西下,阳光洒落茶林,每一棵茶树都得到照耀,每一片茶叶都是光明之子,我沉醉在或甘甜或苦涩的韵味之中。

想起大圣一路和我说起的冰岛村,那时湖水明澈如镜,村庄清幽静谧,村落之间鸡犬相闻、不时传来鸟声、蝉鸣,拉祜族姑娘的笑声……漫山遍野的茶林像草木一样自然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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