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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漓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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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18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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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之不去

今天下雨,天气阴沉沉的,阴雨连绵的天气让我想起一个人——我的外婆。

说起来,外婆快七十岁了。我看见她还是在母亲的微信里,坐在我家的沙发上,满头银发,面色苍老。母亲问我,要不要和外婆打声招呼,我沉默了。而且,这一沉默就是八年。

我依稀记得去外婆家的情景,那时母亲教我唱外婆桥,我满心欢喜,想着外婆是母亲的母亲,这层关系,足够让我放下警备。是的,从小,我就寄人篱下,父母不在身边,安全感对我来说尤为重要。那时的交通条件不好,光走路就走了一天,十二岁的我,吃过不少苦,但这个苦还是头一遭。但我的母亲吃的苦更多,刚离婚的她一无所有,穷的只剩眼泪可以挥霍,我很心疼,也倍加珍惜母亲的眼泪,发誓要做个成熟的女子,不要母亲操心。

外婆也是个苦命人,白天要做几座山的活,晚上还要忙着家务,累死累活不说,婚姻也是不幸,从我踏进外婆家门第一天到现在工作,没有哪天没听说他们为生活吵架、甚至打到进医院。那时的我并不知情,只知道外婆是亲人,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什么都可以跟她说。

我真真是满怀期待、欢天喜地进入外婆家的,在外婆家生活两年,我却没一天开心的日子。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棍棒,是对于做错事的人,我没做错过,却没少挨打。那几座山的活,摊在我的身上,白天读书,放学的第一件事不是做作业,而且去地里干活,必须直到月亮出现在半山坡,照亮回家的路。我真希望那是回家的路。

黄瓜生长的季节,外婆种了很多,要去集市卖,外婆给我准备了一箩筐,大概五十斤的样子,从山上到山下,一个小时的路程。她也背了一筐,我们一前一后走着。那时天气还不算热,沿路都是遮阴地方,但是背上沉重的黄瓜压得我喘不过气,勾着身子前行。我很想停下来歇歇,外婆不允许,让我不要抱着手,不好看。因为不好看,我就得死撑。我很无奈,咬牙跟在后面。在路上偶然遇到邻居,他们都会夸我懂事。外婆也会笑着回应,说多亏有外孙女。

可我笑不起来,也学不会外婆那种笑,又僵硬又牵强。

我希望前方的路离我近一些,我实在承受不住了。承受不住也要扛,这路上没有人帮我,我只能听外婆在我耳边重复:快到了。这个终点很长,耐力也超出我的想像,我欣慰的不是在赶到集市后,外婆奖励的两块糖。那两块糖,揣在手里融化了我也没吃,因为我怕吃了,就不是糖该有的味道。

在没来外婆家之前,我的成绩很不好,恰好外婆也不看中,她觉得女子读书没用,还不如嫁个好人家。她这句话特别讽刺,不读书就能找个好人家,那她自己怎么活的那么累,母亲又为什么埋怨她插手她的婚姻,导致一无所有。我很倔,外婆所说的大道理,我坚决不信。也是凭着这股子傲气,好成绩粘上了我。

我也不知道该对外婆说点什么。隔着屏幕,她夸我长大了,也漂亮了,可我并不喜欢,特别是我看到自己那双手,二十出头的手,长的跟外婆一样。母亲经常问我,为什么动不动就把手放裤兜,像个男孩子一样。我沉默,或许是个男孩,就不会在意这些了吧。

外婆就是阴云天里的空气,沉闷抑郁,如同翻滚的云层,布满我的童年角落,除了身体里沾着同样的血,也不剩什么。我以为她和灶底的锅一样,只被柴火烧热才有红心,而且还不能靠近,指尖一碰,便会疼进心里。倘若你放一瓢水,灭了这颗烫手的红心,冷水也会有昙花一现的温热。

那要从我被狗咬的那件事说起。有次上学我被狗咬了,大腿被咬的很深,我想这点痛还是能挨的,直到回家干完所有的活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腿不能动了。那时的我很害怕,倘若告诉外婆,那比被一群马蜂窝追着我更恐怖。外婆见我赖在床上迟迟不肯起来,掀开我的被子,这才发现我的脸变了个样,险些吓着她。她厉声问我怎么回事,我一五一十告诉她,她却沉默了。

她沉默的时候,我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只能听见外面的大雨,哗啦啦顺着阴沟流。她沉默许久,一把将我背在背上,步伐比去集市占位置还要快。我拿着伞,给她挡雨,雨顺着我的背流,淋湿我的脊梁。外婆的背很硬,像刺一样,扎的我疼。又一次告诉我,快到了。

大雨中,我闻到一股味道,像血液里散发出来的,久违的味道。或许这是我记忆中,唯一一次不想看到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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