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指印

           红指印（小说）

                一

  农历腊月初八这天 ，肖河滩突然显得格外热闹。正是隆冬空闲时节，一大清早，窄小的村街道，很快挤满围观的人群。

 尽管天气寒冷，此刻的肖俊义，脚下蹬着老婆亲手做的黑绒布棉鞋，跑前跑后，忙个不停，原本就是一双眯缝缝小眼，这会儿笑得拉成一条直线。只见他站在门前，不时掏出口袋里的“金丝猴”牌香烟，不断散发给那些看热闹的人们。

 肖河滩的女人们，有的顾不上做早饭，有的撂下手头正纳了一半的鞋底，便疾步走出家门，三三倆倆聚集在肖俊义家不远处的桐树下，一边搓着冻得红肿的手，一边小声的议论着肖俊义大儿子娶亲的事情。

  红对联，是用面粉和白开水搅和成浆糊，贴在前门的两旁。门前的地面，眼下到处都是洒落的鞭炮纸屑。肖俊义的家几乎全部是土坯房，前头是用胡基砌叠起来的厦子屋，左边是低矮的、杨木椽搭起的厢房。不大的院子摆满了席面，桌上胡乱堆放着客人们刚刚吃过流水席的空碗。

  肖俊义，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只有此刻，他才感觉自己是肖河滩最能行、最有本事的人！凭他的能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能够把方圆村子最俊美的女子娶回家、给儿子当媳妇，他肖俊义这辈子就心安理得！为了儿子的婚事，他没少淘气过，只不过稍微动了一些心思义来操办。“这下美美哭去吧，你个瓜货！”肖俊义心底里狠狠的骂着何家祥的同时，闪动着那双自豪的、美滋滋的碎眼，不屑一顾的斜视瞅热闹的乡亲。

 在肖河滩，肖俊义的名声并不怎么样，且不说嘴馋身子懒，遇事总爱占人点便宜，就凭他在村上穷得叮当响那怂样，还时时喜欢抬杠顶能，村上几乎没有人愿意与他打交道。但是他的歪本事倒不少，这是一般村民无法相提并论的。

 单说他的弟弟，老大不小的年龄，婚姻大事，令他非常头疼，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附近能说会道的那些媒人，该寻的寻遍了，谁家的好女子甘愿将自己送进肖家遭罪受苦，还无非是嫌弃他臭名在外！后来，实在没法子可想，肖俊义翻来覆去思忖好久，最后作出惊人之举，要把他的亲妹子，嫁给了何家祥的亲弟弟，然后让他的兄弟娶了何家祥的妹子！可是，在换亲的时候，何家祥这个妹子，也就是慧芳她亲姑，无论多少媒人轮番上阵，耗尽唾沫，说得头头是道，就是死活不一。肖俊义铁定了心，非要把这件婚事促成不可。他抓住何家祥不放手，以他为突破口，花言巧语，陈述利害！榆木疙瘩的何家祥，全然不懂肖俊义的用心！似乎鬼迷心窍，在家中还不停的数落妹妹：说咱家现在这个情况，你也看到了，你二哥，马上快三十岁的人，婚姻大事不敢再耽搁下去！你还是为了你二哥权衡一下吧！慧芳她碎姑，看着二哥因个人问题熬煎发愁的神情，不久，她还是含着泪，答应了哥哥的要求。为了怕夜长梦多，肖俊义三番五次催促何家祥，事先要立个婚约，并且让媒人刘二，作个现场见证人。肖俊义心里暗笑，嘴上却不语。他有自己的小九九，要绞尽脑汁，也得把何家拴牢捆紧。

 这时的肖俊义，慢慢的把手伸进怀里，摸出一个红红的园盒子，使劲打开盖子。何家祥怔了片刻，暗暗思量：这不是大队会计哪儿才有的红印泥么？他肖俊义葫芦卖的什么药？肖俊义笑着，显得格外亲近的拉住何加祥的手，打算让他盖上手印。何家祥这才明白肖俊义的意图，他迟疑了半晌，随着一声沉闷的叹息声，身不由己将手按了上去！

 这枚红色的手印，预示着一段不幸婚姻的开始！从此，不光害苦了何家祥的妹子，更害苦了他女子何慧芳。

              二

 何家祥，这个老好人，为了弟弟的终身大事，根本不顾妹妹的心里感受，在肖俊义阴损招式下，竟自作主张，在婚约书上，按下手印。而肖俊义不眨眼的凝视着、盖有双方手印的婚约，只有现在，他才可以开怀大笑了！好像他真的替祖宗立了阴德，完成了一件伟大的使命！他大笑起来，笑得乐不可支！

 一纸婚书 ，使得慧芳的碎姑，哭成了泪人儿似的。

 在肖河滩十里八乡，慧芳的碎姑，是大家公认且心地善良的女子，而且上过初中，有些文化。对于五六十年代的农村女子，能有这样的知识程度，那简直是了不起。慧芳的碎姑，一直到此时，怎么搞不明白大哥做事竟然如此糊涂，不征求她的意见，在肖家的指使下，而贸然决定她的幸福！这不能不让人心寒，要是爹娘在世，自己就会有了主心骨。只可惜爹娘去世的早，家里的大事小事，一揽子都甴哥哥说了算。话说回来，即使二哥娶不到媳妇，也不能违背她的意愿呀，把她强加于一个陌生男人的身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就是买个瓦罐，也得敲敲阵子，听听响不响……再说，肖家的名声在整个肖河滩，稍微寻访一下比屎还臭，这不是明明把她推向火坑吗？

慧芳的碎姑，打小聪明伶俐，在同龄女子之间，可以说算得上尖梢子。早年的何家祥一看妹子读书好，担心她将来白花家里的钱，平白无故增加家里不必要的负担，因此上，等妹子初中一毕业，何家祥就阻挡了她继续读高中，然后返回大队劳动挣工分。何家祥琢磨，过上一年半载，有机会委托媒人在附近村子寻户人家，将她随便嫁出去就完事！

 眼下，慧芳的碎姑，虽然说心里纠结、勉强答应了这门亲事，但是在她脆弱的内心深处，还在苦苦的挣扎着，抗拒着……

 那年月，对于这样的一个弱女子，她再执拗、再反抗，又能怎样？她多次打算逃离这个家，跑得远远的，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或者一死了之。可细一想，这些年来，哥哥吃糠咽菜、辛辛苦苦抚养并精管二哥和她自己，一想到这，于是，她心软了！也认命了！

肖俊义的目的达到了，那张婚姻立据就在他手上，不怕何家以后耍赖。他猛然感觉轻松了许多，下意识的用废报纸撕下一块窄条条，很快卷起一支卷烟，然后点着，噙在嘴上，狠劲的吸一口，又一次得意的笑了。

 半年之后，肖家和何家商定了日子，套上马车，搭上彩棚，把慧芳的碎姑迎娶了回来。

 啥蔓必结啥蛋，肖俊义的这个弟弟跟他虽说是一娘所生，但也是个二货！平时脾气就火爆，与人说话三丈高，两丈低。在他成亲没多长时间，他二货病就犯了，隔三差五，借酒劲撒野欺负老婆，时常在家里摔碟子砸碗，三天两头捶打老婆。慧芳的碎姑忍气吞声，只能把泪水往肚子咽。

即使贺家祥知道了妹子在肖家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也只能摇头叹气，无计可施。他朴素的认为，现在把桶悬在人家肖家的井里 ，凡事不由自己了。何况夫妻之间偶尔打捶闹仗，那也是很正常的家庭矛盾，他又何必插一杠子。妹子以后的幸福，全当听天由命吧！

  几十年过去了， 肖俊义的这个二弟跟慧芳的碎姑打打闹闹了一辈子。只是后来三个孩子渐渐长大成人，慢慢懂事了，娃们从小看惯了娘时常遭受父亲暴打的情景，半大不小的这几个小子开始联合起来，围成一团，把他们的娘夹在中间保护着，而且怒目对视父亲！

 慧芳的碎姑悲凄的人生经历，像一阵风传遍了肖河滩大小村庄，人们除了同情之外，更多的是不尽的惋惜。

              三

  慧芳的心伤透了，一直到现在，她都难以从可怕的婚姻阴影里走出来。想当初，她埋怨过她爸，是他亲手造成了这段痛苦的姻缘！

 说实话， 在肖河滩方圆的那些村庄，慧芳算得上数一数二的美女子，在亲戚和村人的眼里，这女子端庄秀丽，委婉贤淑，而且还读过高中，简直赛过当年她碎姑那人才。不过，只可惜她运气太差，而落草在穷苦的家里，只能承受着与她姑惊人相似的命运？！

  有一年，村上来了个算命先生，何家祥就把慧芳引到先生面前，打算占卜一下女子的未来前程。只见这个瘦高个、说起话来咬文嚼字的先生，拿出圆竹筒放到矮桌上，事先示意慧芳摇一摇竹筒，随后抽出一支竹签。算命先生透过鼻梁上的眼镜，瞧了瞧竹签上面的字迹，而后，摸一摸仅有的几根白胡须，口里念念有词。突然他睁大眼睛，对何家祥说：这女子了不得呀，将来注定端国家饭碗！何家祥听了算命先生的一番话，他打心底里想：苦命很，还吃啥公家饭？咱先人坟上没烧高香！

 慧芳这女子顺顺当当上完高中，只是未能如愿考上大学，本来女子的心里就不好受，可是，何家祥未等女子从迷茫、抑郁的心情中缓了过神来，却心急火燎的要替女子寻婆家。这不是往慧芳伤口上撒盐吗？尽管慧芳多次抵触，甚或反对过、哀求过她爸，等过几年，她再嫁人。但是何家祥死牛憋犟，就是不同意。其实，对慧芳而言，她已经年纪不小了，现在有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她自小怀有一种梦想，多么渴望走出农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不想守在穷农村这鬼地方，更不愿意像她爸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还是始终改变不了受苦的命！她有时候想，为啥要让她生在这个贫困的家里，为啥她就不能随心所欲的主宰自己的命运！难道说她姑的不幸婚姻，要又一次在她的身上重现吗？每次只要一想到她目前的处境，慧芳的心就如刀割！而她爸当年毁掉了亲妹子的一生，如今又反过来，横加干涉她的婚姻自由，这无疑又在她的心口上插了一把刀子！

 让慧芳最难以接受的，她爸居然要把她说给肖俊义的儿子！慧芳多多少少知道肖家在肖河滩的恶名声。肖俊义是啥人嘛，死猪不怕开水烫，这谁不知道。慧芳生气的埋怨着她爸。尽管他爸唾沫乱飞，将肖俊义的儿子炫耀得天花乱坠，可慧芳还是铁了心，就是不松口。尽管说以前慧芳见过肖家的这个儿子，人看起来挺稳重，懂大理。但是肖俊义是肖河滩的死狗烂娃，有其父，必有其子，以后他那儿子未必是好货色。像慧芳这样单纯女孩子表面上的一种主观认识，直接导致了后来对肖长兵产生的误解很深。她之所以后来嫁給肖长兵，完全是对何家祥的赌气报复！

 究竟何家祥与肖俊义怎么撮合慧芳的婚姻，慧芳后来才明白。慧芳他爸，就是这个何家祥，早些年间，在肖俊义的百般劝说下，头脑简单，一时发热，毁掉了亲妹子的一生幸福！多年以后，当肖俊义又走上门来给他儿子提亲的时候，何家祥仍然还没有灵醒过来，他仍当着众人的面说：肖家这娃，我觉得好着！跟他爸不一样，再说女子嫁过去也是亲上加亲，好歹还有个照应啊！

 其实也不全怪何家祥，在早年的农村，具有像他这样传统思想的农民，是极为普遍的。

 肖俊义，又如当年一样，早就拟停当了婚约，装好了彩礼钱， 并且用自行车带上媒人，急急忙忙进了何家。何家祥蓦地看见桌面上平展展摆放着的三百元彩礼钱，眼头顿时发亮了，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多的钱！他在为这么多彩礼欣喜的同时，下意识的弯下身子，铺开肖俊义递过的婚约，只见他伸长指头轻轻朝他那大名上重重的一摁，随后把沾有红印记的那根指头，搭在裤子边上，胡乱的涂摸了一通。

               四

 在肖俊义看来，肖河滩的人瞧起或者瞧不起他，他全然不在乎。而他看重的是他肖家两代人分别娶了两个好媳妇，这才他是最荣耀的事情。

  在肖河滩，往往那些人多密集的地方，时时会发现肖俊义的身影，他只要有功夫，就蹲在人群当中，自豪的卖弄他的本事，喋喋不休的炫耀着他高明过人的手段。

 可是，眼下他儿子肖长兵，却陷入深深的绝望当中，这是肖俊义万万感受不到的。

 这些天，肖长兵愁容满面，茶饭不思！ 就像之前何家祥所说，这个肖长兵的为人处世，的确与肖俊义大相径庭，不像他爸那么猥琐，那么圆滑，这一点，何家祥算有些眼光。这娃看起来做事稳当，对人厚道实在，平时从工地回来，遇见村上任何人，这娃亲热的很，不是发一根香烟，就是蛮客气的聊上一阵，所以，肖河滩的百姓，不管咋认为肖家的是是非非，可都有一种共同看法，就是肖家的这个小子，还是蛮招惹人喜欢的，大家都说或许是这个娃，才给肖家人脸上贴了金。

 多年以后，肖长兵身上具有的这些优点，使得慧芳重新认识了他，内心世界慢慢接纳了他。

 慧芳自从被肖家娶进门后，她与肖长兵之间，几乎像有深仇大恨似的，闹的不可开交。只见她整天扳着面孔，嘴里很少说话。即便是晚上，甚至坚决不与肖长兵同床共枕。新婚之夜，慧芳将自己衣裤裹的紧紧的缩成一堆，她不让肖长兵动一指头。一连多日，肖长兵和慧芳这一对新夫妻，不是情意浓浓，而且处于敌对状态，在慢慢长夜里，在漆黑的房间，令人窒息的僵持着，苦熬着……

这段时间，肖长兵的的确苦闷极了。步入婚姻殿堂，是多少男女青年无比渴望的大事，兴奋，焦急，神秘交织在甜蜜的梦想里，可是肖长兵却体会不到爱情朝露的滋润，眼前的这个女人，对他而言，只是父亲安排給自己传宗接代的结合体。慧芳根本不爱他，肖长兵心知肚明，可是他爱这个女人。回想起，他叔父当年如何对待慧芳的碎姑，他一清二楚，曾经也为何家鸣不平，不过这全是上辈人的过节，他肖长兵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何长兵想尽法术，多么希望慧芳能够接受他，容纳他，可慧芳迟迟不肯把一颗心交给他。况且夫妻之间那些事，又不能跟他爸去讲清楚，于是他只能在男人强大的内心里默默承受着，忍耐着。长时间的内心忍耐，使得肖长兵痛不欲生，他觉得要像别的男人一样活着，活得自尊。他需要男欢女爱，需要女人的柔情蜜意。一次，肖长兵在外头喝醉酒，回到家里，打开房门，发疯似的扑上慧芳，强行撕掉了她身上的全部衣裤，哪管她拚死挣扎，最终还是夺走了慧芳的贞操。 肖长兵在释放了自己之后，趴在床上，才放开嗓门，大哭了一场。慧芳在让肖长军破身之后，一下了变得痴呆呆的，她明白，从此刻起一切都完蛋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结婚以来，在慧芳的脑海里，仿佛是做了一场梦，她恨肖家，恨肖俊义，更恨肖长兵，恨得咬牙切齿。而肖长兵在最终占有了慧芳之后，却无法征服慧芳的心，他闷闷不乐的说：为啥我得到了她的人，却得不到的她心？唉，这究竟是为什么？为啥你慧芳就不能放现实一点，咱倆个一起好好过日子？！

  二十年后，肖长兵，在建筑行业上，逐渐有了起色，办起县城最大的房产集团，这是慧芳始料未及的。有多少次，当肖长兵的同事们，向慧芳讲述了他这些年是咋熬过的，曾经经历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慧芳听完了，早已经泪流满面。肖长兵所做的这一切的一切，全是为了慧芳，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庭！

  慧芳终于向肖长兵打开了关闭很久的心扉！

              五

 在现在的肖河滩，每当人们偶尔谈起慧她姑那段陈年往事，常常会唏嘘不已。可是，如今一说到慧芳，人们都羡慕的认为慧芳找了个好男人。

  肖家和何家两代人的两桩婚姻简直是天壤之别！

肖俊义老了，整日佝偻着身子，独自一个人，木呆呆坐在门前的石墩上晒暖暖。人群里再也看不到他那自高气扬的神态。当年，他亲手撮合的两件婚姻，伤害了何家，更也伤害了他肖家。他的儿子就是因为这事，与他闹僵了，结果儿子走了，多年没回过家。等到肖长兵发迹了，有钱了，可肖俊义不知咋的，却自豪不起来。每当村民们恭维他的时候，他把头低得更深。人们说，肖俊义老了，却变了，肖家发财了，按常理应该在全村鸣炮敲鼓，庆祝一番，可现在肖俊义不声不哼，像没事人一般。

 慧芳他爸何家祥，这二十年来，在女子的面前更说不起话！他不断的骂自己瞎了眼，上了肖俊义的贼船。不是吗，他妹子可怜，他女子活得窝囊！何家祥后悔死了，每次女子回娘家，他几乎无颜面直视女子，尽管慧芳已经不恨她爸，说这就是命！但是何家祥不能原谅自己！ 他羞先人呢，妹子、女子的婚姻大事咋能甴别人从中作梗，而他一个屁都不敢放。二十年了，女子与女婿之间的关系，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娃啊，我不是人，委屈了你！害苦了你！何家祥老泪纵横，不断的深深自责！

 与父亲闹翻了天，肖长兵空手走出了家门，过了不久，他在县城扎实了脚跟，他想在这县城里闯出一片天地，让他爸看看，让慧芳心悦诚服。他从小建筑工开始，干到了小包工头、大包工头，在他的精明强干下，他把县上快要倒闭的建筑公司收拢过来，组成全县最大的房产集团，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事业。这些年，为了得到慧芳的心，他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罪都能受。就凭他肖长兵个人能力，要让慧芳吃好穿好，过上舒坦生活，是轻而易举的小事。他对钱看的淡，在慧芳花钱方面，肖长兵毫不在乎，哪怕慧芳笑一下，他一辈子也没白活！他就心满意足！这些年，他在外面遇到的好女人能抓一大把，比慧芳漂亮，比慧芳年轻，甚至比慧芳有很大的优势。特别是肖长兵已经有钱了，向他投怀送抱、暗送芳心的女人倒不少，可是他已经把心拴在慧芳的身上，他的心里只有慧芳！因此无论别人如何规劝他，无论多少美女暗恋他，而他情思不为所动，因为他只属于慧芳！

  其实，肖长兵，并不是慧芳原来想要得到的心仪男人，慧芳与他之间，谈不上爱情可言，无非搭伙过日子。这些年，肖长兵在外面的所作所为，慧芳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有钱花就行，金钱是麻醉自己的灵丹妙药， 可以满足、抚平心灵的创伤，可以打发孤寂空虚的内心世界！这二十年来，男人在外头四处颠簸，受罪受苦，全是为了这家着想，虽然身在繁华都市的深处，却不为红尘所染，他仍如当初，无限眷念、心系着自己。单凭这一点，这样的好男人打着灯笼难找啊！肖长兵敢于担当，包藏巨大爱心的男人，她慧芳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呢？为什么就不能在二十年的漫长的磨合当中，重新认识一下她的男人？

 慧芳的心结慢慢松动了。不知怎的，她猛然间黯然神伤，似乎此时此刻才真正弄懂了她的男人，弄懂了男人所付出的一切。她不由的发自肺腑呐喊了一声：后半生，咱倆好好过！

  随后，巨大的哭声，顿时响遍了肖家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