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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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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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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我的老屋

老屋里。几缕浑浊的阳光从猫洞口、瓦缝中斜射进昏暗的角落里。

一套日益破败的农用工具孤零零地,或散落在地,或挂在墙角。

它们似乎在日复一日的冷落中企盼着、期望着能被人们再次记起,以便再一次地显身手。

我知道,它们大显身手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它们注定要被人们忘记。

蓑衣斗笠就这样被挂着,犁耙工具就这样横躺着,任凭那顽皮的蜘蛛在它们身上织起一个又一个的网,那飞蛾产下一堆又一堆的卵,那霉虫在它们身上蚀掉一圈又一圈的丝。

老屋里早已没住人了,她只在为这套破败的农具遮风挡雨,又以这里的一切讲述着一段似乎发生在昨天的历史,印着共和国的沧桑历程。

蓑衣斗笠

上个世纪70年代中期,我出生于一个小山村里。母亲说,我有口福,一出生就沐浴党的好政策,享受着集体分配的一年的口粮。

打我记事起,就常见父亲及村上一些人在雨天穿蓑衣戴斗笠下农田干活。

尽管村上的人早出晚归,辛勤劳作,但每到青黄不接的时候,总有许多人家连口粮也不够。印象中,蓑衣斗笠、锄头犁耙和一头耕牛是农家的命根子。因为它的不可或缺性。

社会的发展总在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方式与思维方式,农家的命根子也随着社会的发展而日益动摇了它们的地位。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责任制实行后,人们的干劲更足了,扣除农业税,一年的口粮不愁,还有结余,人们把结余部分上市交流,手头也就逐渐宽裕起来,也有能力添置各种新式农用工具,农家的命根子再也不似先前那样不可或缺了。

最先挂起来的是蓑衣斗笠。父亲把那穿时略显笨重、做事极不方便又不太好看的蓑衣斗笠卸下了,换上了轻便的雨衣。而这一换便成了永恒,把那蓑衣斗笠送进了历史。

耕读生活

传统的耕作依然在继续发展着,老屋也依旧在记录着这段岁月。

90年代初,我的父亲过早地走了,父亲去逝的那年月,我在镇上中学读高一,弟弟读村小。高中岁月就在这贫困与无奈中挣扎过来了。我不知道高中是如何度过的,只知道,这几年来家中除了因贫困带来的削损外,一切都没有变,还在用着父亲传下来的那张木犁、那头黄牛。

高中毕业,落榜的我默默地接过父亲用过的那张木犁,赶着父亲留下的那头黄牛下地了。老黄牛熟练的耕地技术使我在犁地上少吃了许多苦。

在县城复读的同学告诉我,国家教育政策越来越好,高等教育由精英教育向大众教育过渡,高招人数一年比一年增多,录取机会也就更大。同学的一席话点燃了我内心的大学梦想。梦想过去是农耕现实。但不能错过党的教育发展机会,于是,我从童年伙伴常光顾的村里那家越开越大的商店里回到老屋里,不禁意地回来,改变了我的生活方式。

在老屋里,我以看书的方式来打发农事之余的时光,过上了耕读生活。

昏暗的拥挤的老屋里,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精神天地的房间。房间里放着农具,也放着书桌。

我没有接电进来,这不是在拒绝现代文明,而是担心浪费。我只需要书桌上的一线光明,对于房间它处的光明我都认为是多余的。生活就是这么奇怪地左右人的思想。于是自做了一盏煤油青灯,豆黄的灯光随风摇曳,和着共和国的脚步,晃悠着一个未知的但令人神往的梦想。

我外出做工,书桌是我快乐的起点;我收工回家,书桌是我幸福的终点。往返于快乐与幸福之间,只觉得精神倍爽;体验着苦中有乐、苦中作乐,亦矣快哉。

春去秋来,我收获了人生中第一次用自己的汗水种下的希望,也深深地体会到了劳动的艰辛与收获后的喜悦。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竟是如此的踏实与甜美。吟诵“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竟多了份感动与共鸣。

收 获

两年的岁月就这样流逝了。我依旧过着半耕半读的日子。

时光流到90年代中期,那时,一二个先吃螃蟹的人——外出打工的人,淘金回来了。他们致富的故事在小山村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随后就有许多年轻人跟随那辆大客车南下,去实现收获的梦想,山村也就从打工开始加快了发展变化的步伐。

很多人邀我一起去打工,我也有许多理由去打工,去改变家中的贫穷。

母亲的举动改变了一切。母亲希望我去县城中学复读,去收获学业的成功,理由很简单:老屋里有我的书桌,我在书桌前度过了许多不眠之夜,不能辜负这两年的书桌岁月。就这样,载着母亲朴素的愿望,我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县城中学,在那里艰难地翻起又一个金秋的希望。

补习的生涯,我很少回家,故乡的记忆里,更多的是那块地,那头牛,那个老屋,还有书桌及书桌周围的蓑衣斗笠、犁耙工具。而这些成了克服困难的精神支柱。因为躬耕稼穑经历使我更明白:付出的汗水与收获的成果成正比。

上苍再次实现了“天道酬勤”的诺言,我考上了大学;家乡的年轻人也用勤劳的双手以各种创业方式在创新着自己的生活,收获一片属于自己的新天地。共和国的天空总是这样美丽,从而美丽着我们的人生。

冷落老屋

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那年,历史列车已驶进了21世纪,祖国各项事业的建设与发展,也搭乘时代的东风一路前行。党和国家领导人“以民为本”的执政理念,让老百姓分享发展的成果。新型农村医疗合作、九年义务教育、减免农业税和种粮补贴等系列惠农政策的出台,特别是农业税的减免,真正让农村生活日益富起来。

和家乡大多数村民一样,弟弟也在村上建起了小洋楼。弟弟要母亲搬出老屋去新建的楼房里居住。起初,母亲说啥也不肯挪窝,殊不知,一旦搬出去,就恋上了宽敞明亮的洋楼房。从走出老屋那刻起,就注定了老屋的悲剧,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

我的老屋就这样被冷落了,包括屋里的蓑衣斗笠和犁耙等农用工具。门上挂着一把锁,锁住了昔日的热闹,尘封了一段岁月。

老天怎么啦,难道不下雨吗?老天也没怎么了,因为天还是照样下雨,只是村民再也用不着蓑衣斗笠了,都用上了轻便的雨衣,或在田野上飘着一朵朵红红绿绿的伞花,更何况,有些人早已不种田了,而是外出去经营了。

村民们怎么啦,难道把耕地忘了?村民们也没怎么,留守在家的村民照样把责任田来种,只是用不着那笨重的木犁,都换上了轻便的铁犁,更何况村里多了几部铁牛,农忙时节,唱响田野。原先蛇行田道也都改造成笔直的农用车通道……

于是乎,传统的农用工具走进了寂寞的老屋,逐渐地孤寂,逐渐地被人们遗忘。

有了党的政策的扶持,村民致富的路子越走越宽,喝油的车子多起来,出门以车代步已是寻常的事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一夜之间也成了现实。

老屋在冷落中破败。

新农村新生活

前几天,母亲来电,说是村上推行新农村建设,村民盼望已久的村级水泥路修建工作已规划好了,按规划要把我家的老屋拆掉,并说拆房那天要我去看看。话语中,似乎看到了农村狭小的青石子路变成了一道道串通村庄东西南北的水泥路,而连接村外的一条宽阔的水泥路几年前就已修好,水泥路相连,伸向前方,连接远处车水马龙的发达城市,道路两旁排列着小洋楼,一派欣欣向荣的新农村景象。而这一切不是梦,是即将成为的现实,就建在老屋之上。

电话这头的我有点伤感,老屋的被冷落,竟至于要毁灭。但也释然、欣然:时代的发展,满目荒凉毫无生机的老屋和老屋里的一切总要被淘汰、被消灭的,不像西安的虾蟆陵,南京的乌衣巷,会保留一二个名目,让人参观凭吊,使人怅望低徊。

别了,我的老屋;别了,我的老屋岁月。拥抱你们的将是一派欣欣向荣的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生活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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