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记

欢喜记

           玲子

年少时，很喜欢热闹的东西。去看花花绿绿的戏，大人们欢喜着悠悠的唱腔，我只欢喜着戏台下的冰棍儿和小玩艺儿；和小伙伴去邻村看黑白电影，欢喜着挤到放电影的匣子旁一探神奇；跟着大人吃露天桌席，欢喜着大家伙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的烟火气。

记事起，小城的春节，就是人们心中唯一的朝圣。腊月二十三开始，街市上就开始混集了。大街小巷空前的沸腾，市场上各种物品一应俱全。城里乡下老老少少都蜂拥而来，提着篮子、背着袋子、领着几个孩子，买新衣，戴花帽······准备着年货，一起收集过年满满的喜气。大人见面的口头语------年货准备齐没有？快了，大伙都一脸的欢喜，好像准备迎接一场盛大的需要检阅的盛典。各种生意自然红红火火，物品价位也是水涨船高的。听母亲说，这大年三十的光蛋集是一般人家避讳的，如果家里有要找媳妇的孩子，他们要还去赶光蛋集，大家伙就认定这家人恐怕不只是穷，而且办事特别小抠，或许连媳妇都没人介绍呢。可我发现，还是有一些开明地人，赶完光蛋集回来，逢人就说，看看这最后一天的猪肉一斤一下便宜两三块啊，这青菜也便宜了不少，有时候最后一天的菜所剩无几的话，价格还是会贵好多，回来的人还是会说，啥贵不吃啥，这年总不能叫俺留那边去，等开春了还要好好干哩·······心里仍然洋溢着一份难得的欢喜。热热闹闹的年不曾把谁留在过去。新年总是欢欢喜喜的到来了。

欢喜是那么让人慈悲，因着世事艰难，所以诸圣诸佛，一个个气定神闲，丰腴大气，面带微笑、低眉言欢。其实他们以智慧为泥，慈悲为水，早已看透了放下了，所以身居莲花座，怀着欢喜心去普度众生。在生活的每一个细胞里融入爱的阳光。

大了我仍喜欢热闹的欢喜。清晨，隔壁蔬菜批发市场的车流声、叫卖声，叫醒鸟儿和风儿一起歌唱。从小王子的星球看过来，所有的忙碌的刨食者，从内心宣泄出满足的生的欢喜，一定是温度高的。夜幕下，这边、那边只要有空地，人们的欢喜就开始沸腾了，街边的广场舞的音乐和扭动的舞姿，过分的夸张。像一只只怀着梦想照亮夜空的萤火虫。

与我，一杯茶、一本书、一帘光亮，也是一场欢喜，清心月朗的滋味不断在周身流转。哪里是营造出来的，一个人独自清欢，独自美好。

而今年，窗外疫情的春天，分外的寂寞，也分外的明亮清澈。过分夺目的东西，往往见了春红，太匆匆。而这之间一场盛大的欢喜，我一直轻轻地捂着，满满暖化了，才舍得散出一丝香气······

三月二十二日晚，生日的前一天，半夜醒来，墙上影影绰绰的一片，打开灯一墙花花绿绿的卡片，虽风已经改变了设计的造型，一串串字母组成的HAPPY-BIRTHDAY字母一串一串的在摆动，我在疑或，今夜也许是满屋的爱把我唤醒的吧。

清晨起床，我急匆匆地准备上午去野餐的食物，刚一打开卧室门，花瓣雨从天而降，伴着七彩的小珍珠，洒在铺着鲜花的门前，从未有过的盛大的欢喜，我来不及发呆，眼前儿子手绘各种卡片---一张唱着生日快乐的机器人，用一朵玫瑰花表白着520生日卡；一张可以永远免费取快递，免费买菜，免费洗碗，免费端洗脚水，后面还跟着六个小圆点的有用卡；还有一张带着爱的承诺的精品卡。不远处是二女儿的恒久的爱的花束和一张用心绘制的生日卡。在花地的尽头是总策划---大女儿的一份贴心的爱“百乐”精品钢笔。都说爱会延续，可欢喜心更会繁殖，以一种迅猛的速度在孩子心中生根发芽。

寿司、披萨、黄花鱼、蔬菜沙拉、布丁······我和孩子们在厨房近两个小时的亲手泡制，和各种水果，蛋糕一起打包好冲下楼去，打开车门一包快递，打开的瞬间我真是完全是忘乎所以了。这迅速繁殖的巨大的惊喜，足以抵过岁月里万千的不如意，有过这样的盛大的欢喜，岁月再冷，衣裳再薄，有过欢喜的路总是轻盈的。

就这样，在颍河岸边青青草地上，铺上黑白格子布，精致的餐具装点着各色美味，鲜花水果透过一缕缕阳光，有着浓烈的秋天的收获的气息，一家人围坐嬉笑，品味言欢。然后，想想一个女子这样的日子里，站在阳光下和孩子们摘野花，打闹，嬉戏，任意伸展着喜悦，真的是一个蚀骨的欢喜。在我生命里，在孩子们的生活里······

今天中午儿子放学回家就开始嚷嚷，妈，我闻出来了今天做的烩面，那小宝要吃的粽子呢，海鲜水饺呢？

我也不是神

你就是神，厨神！我就要你做，回头跑开了。

在厨房忙活的我一瞬间就醉了，这样的欢喜，带着一粥一饭的烟火气，贴心贴肺。

此时敲打着键盘，我欢喜着耳边传来窗外滋滋···滴·答··的雨声，上一秒高温闷热，下一秒开始宣泄夏季的热烈······甚至闻到空气中植物潮湿的绿意，甚至可以寻找到曾经在苹果园看苹果的记忆。那时十几岁，正值青春年少······欢喜着简单的一分一秒，我更愿意活在生命的岸边，不盲从，不叫劲，不对抗，看一棵树怎样长大，云怎样飘动，河水怎样流动，桃子怎样成熟。活得从从容容，欢欢喜喜，不一定每天都欢喜，但我一定要努力着欢喜。

哪怕是一场空欢喜。

生命本是一场虚无，很多东西，只能是一场空欢喜。

只要自己欢喜，对于人生，依旧是一种圆满。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风来了，轻轻一笑，来呀，和我们一起欢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