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秧苗

似乎一夜间，油菜花就点亮了整个田野。竹外桃花三两枝的池塘边，父亲浸泡的稻谷种子已经苏醒，焦急等待秧田的邀请。似曾相识的两只燕子相互嬉戏着掠过池塘的上空，妖娆的身姿便刻在池水清瘦的涟漪里。

稻谷种子从父亲的指缝间飘下，在接触泥土的瞬间才真正开启生命的又一次轮回。

生命的初期总是艰难脆弱的。秧苗首先面临的威胁来自雨纷纷的天气。秧苗还没有扎稳根须，这个时候怕下雨，雨水的冲刷会使秧苗的根须和泥土分离。下雨前父亲都会扛着水车来给秧田车水，没过秧苗的水能抵挡雨水对根部的冲击，以水制水是一种智慧；秧苗刚冒出针尖样的芽，这个时候怕中午强烈阳光的照射，也要车水保护。傍晚的时候秧田的水要放掉，让秧苗透透气，汲取夜晚露水的精华。

父亲车水的时候，我就会搭把手。父亲看看慢慢长大的我，看看稚嫩的秧苗，眼神里充满欣慰。水车叶片拍打着水面，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那是一首春天的赞歌。

秧苗面临的另外一个威胁是秧田附近人家的家禽。大人们开始忙农活了，驱赶这些偷袭者的任务当然落在我们这些小孩子的身上。一根青青的竹竿，绑上一根红布条，这就是我们守护秧田的武器。

陆地上的入侵者主要是鸡，一只母鸡带领一群小鸡靠近秧田，老鸡急急忙忙啄上两口，然后冲着小鸡咯咯地叫，似乎是在教小鸡怎么吃东西，小鸡们一脸的懵懂，叽叽喳喳地议论什么，伸长脖子就是够不到秧苗，又不敢走进秧田，田里都是水。我们边挥舞着竹竿边发出长长的呼啸声冲过去。老鸡慌忙护着小鸡扑腾着翅膀逃走，多数小鸡的翅膀羽毛未丰略显无力，加上慌不择路相互踩踏，每次驱赶之后总会留下数根鸡毛在微风中贴着地面翻滚。

最难对付的是水里的鸭子和鹅，它们从连接秧田和小河的某个沟渠里偷偷地摸进秧田，肆无忌惮地开始风卷残云。让人无奈和生气的是，当它们看见绑着红布条的竹竿刺过去的时候并不急着逃走，似乎是用眼睛的余光锁定竹竿，在心里计算着竹竿和自己之间的安全距离，然后选择一个合适的时间点突然起步拍动着翅膀扑进小河，每次都成功逃脱竹竿的攻击，留下秧田里的一片狼藉作为大人训斥我们的证据。然后它们在河的中央用红掌优雅地拨着清波，很绅士地伸长脖子围成一圈引吭高歌，庆祝偷袭的成功。

捡起土疙瘩带着我们的愤怒轰向河中，连续不断地轰，偷袭者们纷纷逃散。有的煽动翅膀脚踏水面展示水面轻功，如同快艇向远处窜去；有的下意识地一个猛子扎进水底半天不见踪影，如同潜水艇销声匿迹；有的被土疙瘩击中受惊迷失了逃跑的方向，只是在原地转圈惊叫。河面一时间浪花飞溅，硝烟弥漫。

秧苗在我们和偷袭者的拉锯战中长高长密，整个秧田翠绿氤氲。终于有一天，秧苗要开始移栽到大田了，进入生命的下一个旅程，如同养大的女儿要出嫁，出嫁的这天热闹非凡，人们的欢笑声、洗秧苗的哗哗水声交织成丰收的序曲！

一只布谷鸟从人们的头顶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