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山谷中传来幽幽的声响,使泥巴路上挑着扁担的老农停了一停,循着声音望去。似乎这低哑的如同老者般慢条斯理的声音唤起了他的倦意。但他也并未放下担子歇歇脚,只是抖了抖肩。扁担两头随着老农肩膀的起落对着空气扇了扇,便又吱吱呀呀拉着货物跟着自家主人的脚步前后摇晃着前进。
老农所行走的泥巴路在两山之间,路旁散布着一些人家。此时正值午后,如孩童般的阳光已经在正午撒光了气,变得平静。空气中弥漫着午觉后还未完全清醒的迟缓,一切都显得慵懒。
沉闷的声音停下,木屋中的倦意似乎一下子被收住。“好了,已经可以用了。”一位师傅一手拿着小锤,一手支撑在灶台上说到。“好嘞,师傅您歇歇,喝口水。”主人家笑盈盈地递水。那位师傅丢了锤,直了直身体,接过水,喝了大口便随手放在灶台上去收拾工具准备回家去了。主人却急忙将他的动作拦了下来,“等等,师傅您再帮我弄个锅盖吧。”主人朝他憨憨地笑着。“行,”那师傅停下手里的动作,“但你之前只让我修灶台,这……没带弄锅盖的工具呀。”“那不打紧,”主人回头朝屋外喊,“元森?元森!去师傅家拿工具。”
那师傅的家在山的另一边,着实不算近,但对于不走“寻常路”的孩子来说就算不上远了——他自然不会老老实实绕到山脚再上山,而是直接翻越过去。虽说山高路险的,但也决不在话下。就像大人们所说“细娃家家的,活力不过”是跑腿的不二人选。
元森从家门冲出,几乎是遵循着“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原则朝目的地奔去。他三两步跨过泥巴路跑到另一山脚下。这里有一条不宽不窄的小溪。元森对这小溪再熟悉不过了,便不会因此而降低速度。他像在地面上一脚一块石头地迈着大步,却有一团白色的东西突然在他视线中闪过。那团白色实在是刺眼,河中黑色的石头将它映得格外明亮,使人很难不注意到它。元森也被这一闪而过的东西惊到,第一时间脑子里闪现出了蛇。他连连后退,惊慌的他一脚踩入水里。
山清水秀的这片土地上许多小动物与人类共同生活着,很多时候在地里刨地就会刨出一条蛇来。可蛇……不会这么白呀。元森定住一看,是一团白色的、长着毛的东西在大石头边。还长有两只脚。呀!是兔子的下半身,好大一只兔子呀。元森激动地跑过去,见到了他从未见到的奇怪景象:那只兔子一动不动,头已经嵌入了石头里面,只露出了屁股和两只腿,像是石头里面有什么吸引着他扒进去一般。元森左右看了看,然后搬来扁平的石头将兔子的下半身也盖住后飞快地跑了。
元森拿了工具再次回到河边,搬开石头将兔子扯了出来,提着兔子的两只耳朵回了家。好山好水果然养人,提起的兔子有少年一半高,元森可从未见到这么大一只兔子呀。
师傅和元森爸似乎也被这么大的兔子吃惊到了。但这兔子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河边?况且这兔子好好的,身上也没有血迹,怕不是有人在洞里放了药?是被药死的吧,最近好些人开始用农药了,那玩意儿效果是好,但可不太安全呢。元森爸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这么好的兔肉,扔了怪可惜的,一家子人可是好久没吃上肉了。“这样吧,你叫上邻居亲戚,道明事情原委,愿吃的就吃。”元森爸吩咐元森道。
就这样,元森爸让元森妈烧了开水,自己处理着这来历不明的兔子。他剥开兔子的皮发现在兔子的腰际有一快肉已经碎掉,这意味着这兔子可能是因为负伤而死的,元森爸多了一点儿这兔子能吃的自信。但……又有谁能说的准呢?况且如果石头里没有吃的兔子它又怎么会往里钻?元森爸还是将兔子的所有内脏掏出来全部扔掉了。
元森最后来到了大伯家,他与大伯站在门口,道清了的来龙去脉。窃窃私语的样子令大伯的妻子备感奇怪。元森走后大伯便换下干活的脏衣服准备出门了。妻子叫住他问他什么事,他便说请他吃兔肉。儿女们听见有肉吃便争着嚷着要与他一同去,却被大伯呵斥住了。妻子便抱怨到不叫上她也就算了,为啥也不允许孩子们去。大伯只得说这兔子是捡来的,来历不明,指不定是下药死的。妻子吃了一惊,只得提醒他少吃这兔肉。
晚上,元森家热热闹闹,虽人数没有杀猪时多,但大家依旧在席间谈笑,把酒言欢。席上几乎都是男人,只有来帮忙的少数女人,更没有孩子。桌子正中间放着炖得熟透了的兔肉,里面的大蒜尤其的多。大蒜们白白胖胖的没有发黑,算是对客人最好的安慰。桌上的其他菜肴似乎少得更快,好久没吃肉的元森看着兔肉、看看妈妈,不知如何是好。元森妈只得自己先夹一块吃了没有感觉后给孩子们每人一小块。就算是药死的肉吃了当然不会立刻出现问题,毒素只会慢慢在身体中积累。想到这些元森妈用眼神警告了孩子们。胆大的人并未过多介意兔肉的来历,一解大馋,但也不敢贪嘴。胆小的人收敛馋意,只塞塞牙缝。更有人吃后仿佛感觉到身体异样,在心里悄悄做好了求医的准备。但东家的招待使大家除了在吃肉上外都尽了兴。
元森妈看着那半锅肉心想着从来没剩过这么多肉,八成还是有问题的。怕孩子们偷吃,便将余下的肉扔掉了。元森爸虽然心疼得很,但也不敢拿家人的性命去赌,况且昨晚已经尝了鲜。老祖宗可从来都逼视着贪心的人。元森爸没有阻止,只是一个劲儿地可惜了、可惜了地念叨。
几天后,赶集的日子到了,元森爸带着元森去街上置办东西,却见一堆男人围坐在一起谈论着兔子。元森爸警觉起来,怕是哪家出了问题,害怕而又庆幸地凑了过去。亲缘关系较远的一个大舅见了他们便专门与他们说:
“嗨呀,你们不知道啊!前几天呐,我打猎见着好大一只兔子呀,我明明射中了它的哇,它还是朝你们哪个方向跑了哇。可惜了那么大一只兔子啊……”
“爸,水把血冲没了呀。兔子疼极了会往石头里钻吗?”元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