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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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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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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鸟儿歌唱

鸟类中,麻雀是最胆小的,它们总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忽左忽右偏着脑袋,侦听哪怕是细微的危险信息,风吹草动,都能把它们惊得扑楞楞飞起,显得可爱又可怜。

少年时,乡下老家有个大我三岁的男孩,他拥有一把令人羡慕的鸟铳,好几次他都带着我出去打鸟。不知为什么,他自己不开枪,却把屠杀工具交到我的手里。在竹林里,不需要寻找精确的目标,只要对准鸟声相对集中的上方扣动板机,一声巨响,一大片铁砂形似罗网,像一头猛兽怒吼一声扑向树梢,顷刻之间制造出了一场鸟类的无妄之灾,大片竹叶夹杂着凄惨的哀鸣纷纷坠落,鸟类死伤不知凡几。

有一次,这个男孩命我在海涂上射杀一只雪白的海鸥。我蹲着,瞄准、射击,一声轰鸣,强大的后座力撞得我一屁股跌坐在海涂上,海鸥毫发无伤地飞了,却有一星火药喷出,烫伤了我的鼻梁,烫伤的位置,与眼睛的距离不过半寸之间。这个伤疤让我破了相,后来有个相士告诉我说,这个破相夺走了我今生的许多福报。相士的话只能姑妄听之,我只记得当时我疼得坐在海涂上流泪。也不知什么时候,那个男孩拿起鸟铳走了。等我回过神来,已迅速涨潮,而那时我还没有学会游泳,差点淹死在我眼前的那个海港里。

这样的鸟铳我再也没有使用过。直到21岁那年,我和二哥同年从不同的部队退役,我们借了二把汽枪——子弹是单发的小铁珠,一同到野外打鸟。那天射杀不同品种的鸟有五六十只之多。二哥的枪法比我好得很多,其中大约十分之一是我的成绩。有几只鸟只是受伤,一路不停地流血、挣扎,情状非常痛苦。我要求二哥再给它们都补上一枪,好让它们彻底解脱。二哥并没有照办,笑我想法奇怪。那天,父亲用全部的鸟肉炒了一大盆粉干。那是我第一次吃到鸟肉炒粉干。父亲厨艺不俗,我得承认,那确是天下美味。

但在多年之后,美味已经不愿回忆,感受更多的,是滥杀生命的罪过。我有点不明白,年轻时的我为何如此麻木和残忍?也许,除了无知,唯一可以原谅的理由,是那个年代的贫穷。

不久前的一天,我在电脑前工作,外面下着雨。忽然,一只小鸟飞到我身边,停在椅子的扶手之上,它的身体已被雨水淋湿。我捧起它,不知如何安放。找来一只水桶,放些大米,又盛了一小碟的水。天渐渐晴了,在阳台上,我把它放飞。未曾想到,一直有另一只鸟——那应该是幼鸟的母亲——等在外面,两只鸟即刻身子挨着身子,小鸟在大鸟的翼护下,双双飞去。一种欣喜和感动,从我的心底升起。

从那天起,每天早晨,我会抓一把大米洒在阳台的护栏上。在一个不经意间,鸟儿飞过来,啄米粒。每次米粒吃完,为了报答我,它们都会留下一些鸟粪。那以后,阳台周边的鸟儿越来越多,黑的白的,黑白相间的,以及各种色彩的。每天的从早到晚,窗外众鸟喧哗。我仿佛能够听懂,鸟语里,有的是笑语,有的是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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