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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苤苡
采采苤苡，薄言采之。
——摘自《诗经·苤苡》
许是一轮斑驳的月色
无论落在哪座山峰
你美丽的翼羽
优雅的煽动
我拄着竹杖
以诗人的名义
再上庐山
踩着神经错乱的景点
肩挑一副重担
左篮吴侬软语
右篮京腔汉韵
一群群狗儿在斜坡上装疯
师妹怂恿我坐坐滑竿
三叠泉只是一树临时的风景
下面的驿站不知何处
路边之竹笋
鲜嫩丰满
我们一起点燃野炊
歌曰：采采苤苡，薄言采之
那些江西老表
嫉妒着骂我
这打领带的老爷
艳福不浅
其实我也不甚明白
从仙人洞出来
一位道士告诉我
牯牛镇那位放牛郎
哭了三千年
毛脚燕
过了大邑就到了螺髻山
陆游猫在夹沟
撰写诗歌讲义，不肯露面
邛崃的卓文君，打着雨伞
钻出坟墓，温一壶老酒
道个万福
为羊羽接风洗尘
我受宠若惊
借着酒兴，说你家老公
在京城作赋
去年包了二奶
今年又勾兑了小三
好在太史公说了几句公道话
大骂本家兄弟猪狗不如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石达开从安顺场钓鱼回来
在桌子上敲着筷子
叫我喝酒喝酒
岔开话题，问道
今夕何夕
今年何年
我装聋作哑，狗扯羊腿
说下一站便是泥巴山
路过荥经索玛村寨
再行135公里
就可直抵大凉山彝海结盟地
与小叶丹攀谈
月亮像一个漏水的葫芦瓢
蹲在礼州城墙头，掏了半夜水
被遗忘的三只毛脚燕，一公二母
“吱吱吱”在稻草棚里聊天
红一方面军铁锅里的鸭子
据说当初刚刚煮熟就飞走了
西禅寺的和尚敲打木鱼
正在咿咿呀呀念经：——
东边日出西边雨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坛子
种田的父亲烧了三年窑
母亲的窑里就烧出一个坛子
新滩口的姑娘都叫坛子
坛子是父亲杯中的酒
坛子是母亲缸中的米
新滩口的坛子是车椅子抱大的
太阳一滚一脚泥
月亮一滚一脚水
新滩口的孵母鸡都孵鸭子
坛子不知深浅游到江心
屋顶上的烟筒叹着粗气
鸭子进了水
孵鸡母见了鬼
江对岸卖瓦的是一位多情汉
抱着坛子拔火罐
翻老黄历的人说这就叫亲嘴
想当初挑担南瓜过江
就可以娶个老婆过年
太阳不下山是不准起轿的
船头的铁锚猫子般赖在岸边
催嫁的鞭炮像炒豆子
母亲还在用白粉给坛子扑脸
陪嫁的马桶里装着花生和棉籽
坛子的腰上系了七根红绳子
那一天迎宾客亲站在江边
手搭凉棚望眼欲穿
就连那些放牛娃也鹦鹉学舌：
“新滩口的坛子，
还没看到她的影子”！
麦积山
一只蚂蚁爬到剑门关
随手撕片白云擦汗
八百里秦岭心事重重
仿佛没用肥皂洗过一次脸
马家坡的农夫割麦回来
把麦子堆到云层中间，像个马蜂窝
每个窟窿里住着一个或几个活菩萨
这7000多个神仙，挤在石窟中
你可能在哪儿见过，但绝大多数
他认得你，你不认得他
没碰到几个熟人
蚂蚁从麦垛上下来，边走边想
这北魏与唐宋的庄稼人
本来丰收了，不愁吃喝
咋会想到去进行造佛运动呢
释迦牟尼拄着拐杖
从石窟里爬出来，哭着状告曰：
这人世间有人太歹毒
连我的眼睛都不放过
剜去卖钱
蚂蚁心明而口不明，没闹清
佛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于是想到了一条当地的成语
那大意是说，陇国有一个土豪
本来在老家娶了一个婆娘
却又盯上了蜀国的女人
自题小像
总是怀着菩提之心，却无人甘愿跪拜在你脚下
换一句话，没有谁愿给你送上一柱香火
像一个婆罗门教徒，顶着沉重的负荷艰难跋涉在丛林里
就是放胆让你写一万封情书，也不知收信人的姓名与地址
换一句话，没有第一个或最后一个读信的人
像冷落于塔克拉玛干沙漠中的胡杨，时常领教烈日的拷问与嘲笑
谁能明证你守身如玉？灯光下却常常看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换一句话，除了你就是你的影子
像一只北归途中受伤的孤雁，栖息在异域的浅滩上发怔
都说你深不可测，却总是摇头摆尾像一棵狗尾巴草
换一句话，刚刚你的左脸被挨了打，马上你又伸出右脸去奉承
像一头攀附在悬崖上的山羊，只有鹰才懂得如何站稳脚跟
心扪口，这是我的家么
口扪心，你的硬骨头长在哪
出则不知所往，入则不知所归
孤独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