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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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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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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留雁声

我在周家湾客居的日子里,有幸结识了一位知识女性。

那是一九七六年,我中学毕业后,寄居在周家湾的姑母家里。姑母一生生下九个儿女,最后活下来只有一个女儿,小名幺姑,比我长三岁,我呼之幺姐。幺姐识字不多,长得还算周正。在我孩提时代,姑母就把我“要”过来了,大人们说是“娃娃亲,倒插门”。不过这件事始终没有挑明。长大以后,村里的青年人时不时拿我开玩笑,说我是“小女婿”,我大骂他们在“放狗屁”。而幺姐对这样的玩笑话从不计较。记得幺姐在煤油灯下为我绣过几次袜垫,并当着我的面对一位向她求爱的人进行了拒绝。尽管当时我还不到17岁,不过我想,一个弟弟怎么好开口与一位表姐谈情说爱呢?

然而这件尴尬的事总算有了结局,而这种结局并非我所能预料。

当年的下半年,队长推荐我当了周家湾小学的教师。小学坐落在朱家墩的楝树丛林里,与姑母家一箭之遥。一天,队长叫我晚上到他家里去一趟,说是“有要事商量”。队长姓周,叫有开,是我姑父的远房兄弟。据说他曾是武汉南洋烟厂的一个车间主任,一九五九年过粮关,带着全家人自愿回到了农村。

已记不清是什么原因,我去他家已经很晚了。队长一个人坐在桌边喝酒,他的斜对面坐着一个姑娘,城市打扮,十八九岁。队长似乎很生气,说,架子不小呀,请都请不来,又用筷子指着斜对面坐着的那位姑娘说:这是雁子,武汉花楼街的,我楼上项老师的女儿。现在要下放到新疆,想在我们村插队。农管局有规定,不能收。除非婚嫁,才能收。雁子今年19岁,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你是喝墨水的人,我替你做主,明天你俩去农管局登记结婚,开证明,然后雁子好去转户口。

我没有思想准备,但又不能“摔”队长的面子。因为我落户到周家湾并能当上场办小学的教师,全靠队长跳上跳下。我说,好。但有一条,我们相互并不了解呀。队长说,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结了婚,关了灯,就了解了。我红着脸说,还有一条,我得对姑母说一说。我把“姑母”二字说得很重。队长似乎听出了话音,说,你怎么去说?嗯?说得好,扯个直;说得不好,幺姑不喷你的涎。我说还有一条,我只有十七岁呀,不到结婚的年龄。队长大手一挥:你怎么那么多条条款款,多报三五岁不就得了吗,这事就这样吧。

望着这位萍水相逢的女性,我虽非怜香惜玉之人,然而我十分同情、怜悯这位水灵灵的姑娘。临行前,我说,我十分感谢叔叔,我只得把她领回去了,真戏假做,行么?我想上大学呀。队长又大手一挥,说,行,只要能转户口,什么都依你。

我将雁子带回家里,对幺姐说,这是雁子,你要好好待她,我们现在是名义上的,将来她要回城的。

至此以后,雁子就住在姑母家里,我就住在朱家墩的学校里。我不能趁人之危行不义之举。既然上帝都在乱点鸳鸯谱,那么我就有保留意见的权利。我的这种绅士风度得到了全村人包括幺姐的赞誉。我真没有想到,幺姐对雁子那么的好,她们总是在一个田里栽秧,割谷,一起开工,一起收工,一起坐在煤油灯下,唱着那首凄婉的《雁南飞》。

我们这种名义上的夫妻维系不到二年,一九七八年七月,我被推荐到桂子山上的一所大学读书去了。

现在回忆起昔日的“初恋”,我不曾想伤害两个女孩的心,然而似乎伤害了两个女孩的心;我不曾想让人牵挂却得到了两个女孩的关爱。尤其是后者,我从内心感激与怜悯她。正是她,帮我寻来了大量书籍,伴我在那条庄村的田塍上苦读夕阳,怀着进取向上的心;也正是她,把我送到桂子山华中师范大学的门口,含着泪给我慢慢地削那枚苹果,说我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

往事如烟。事隔多年,尽管我已为人夫,已为人父,但我每每回忆起那一望无际的茅草地,想起那空阔秋天的雁阵,和一个都市女孩哀婉、清冽的歌声,我请求上帝再也不要戏弄他的子民,我在遥远的蜀川蓉城为她祝福。

她的名字叫项敏丽,小名雁子,1976年毕业于武汉一中,1979年返城,11月29日是她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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