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坡心村的村民有外出经商或打工的传统。新中国成立前,坡心村有二十多户人家,曾有几户人家在农闲时出外做小本生意。有的到镇上摆卖地方小食;有的贩卖家禽、耕牛等。我祖父曾长期到河头、纪家圩摆卖凉粉等小食。
我十多岁时,有一次随父亲到公益圩亲戚家。父亲和亲戚谈起新中国成立前与目前的生活情况时,亲戚说:
“过去你家里在耕作之余,还做小生意,生活算过得去。想不到公社化后,生活越过越困难了。”
父亲叹息一声:“谁也想不到呀,现在的日子真不好过。”
解放初期,村里有几位青年在农闲时,到雷城用自行车搭客,赚取微薄的客运费。当时雷州交通设施落后,城乡开通的客运车辆很少,人们外出搭坐最多的是自行车。而当时自行车也是稀罕之物。村里几位青年借钱购买了旧自行车,农闲时结伴到雷城搭客。
但没过多久,他们一个个无精打彩回村来了。村里人见到他们,颇感奇怪,禁不住问:“你们都不想搭客赚钱,回来了?”
“还赚什么钱呀,城里管得严,如果不是跑得快,单车差点被公安没收了。”他们不好气地说。
一天搭客赚不了几个钱,如果自行车被没收,那是得不偿失的大事。
在农村实行人民公社化时期,由于实行统一经营、统一管理、统一劳动和统一分配的体制,人口流动受到管制,村里没有人敢外出搞副业。
有一年,村里有一青年于春节期间上雷城游玩,被公安部门当流窜分子拘留。公安部门给双水大队打来电话,追查该青年的真实情况。我父亲当时在双水大队当治保员。他当晚从大队回家,该青年的父母已得知儿子在县城被拘留的情况,其母亲上门找我父亲,焦虑不安地说:
“你明天能不能去县城一下,把他领回来?”
父亲说:“我明天就去县城找公安部门,你放心!”
第二天,父亲到大队写了证明书,赶到了五十公里外的雷城公安部门,费尽口唇,才把该青年保释出来。
文革时期,从基屋到县城办事,要到大队或公社开介绍信。到县城投宿亲戚好友家,主人要在当天到派出所报户口。可见当时对流动人口管制十分严格。那时,流动人口被称为“盲流”。
农民被束缚在土地上,无法外出施展挙脚,增加经济收入,改善家庭生活。在“文革”期间,左倾农村路线之风越刮越猛,处处割资本主义尾巴,反对投机倒把。当时,我国的计划经济体制是不容许任何个体经济、个体经营者存在的,对一切敢于搞个人交易的行为一律视为投机倒把。所以,一些农村的圩市从三日一圩改为五日一圩,只许社员就地出售自留地里的少量农产品,不许贩卖,否则视为投机倒把。
改革开放初期,坡心村实行了生产承包责任机制,农户虽然解决了温饱问题,但经济收入仍然很低。为改变家庭生活,有的人家养起了鸭子。当时,附近圩镇的鸭苗少,且售价高。村里有的人常到遂城等地购买鸭苗。
刘姓大叔多次骑着自行车到遂城购买鸭苗。遂城有孵化鸭苗专门户,鸭苗价格便宜。从坡心村到遂溪有七十多公里,刘叔一大早便骑车到遂溪去,购买好鸭苗赶回村时,常是深夜了。
刘叔每次去遂城购买鸭苗,便有村里人要他多买一些鸭苗回来。刘叔说:“我多买一些鸭苗没什么,只怕买回来你认为不好。”
来人会说:“哪会呢,谢你还来不及呢!”
我家也曾养了几批鸭子,是在附近圩镇买的鸭苗,每次养二十只左右,养大后运到河头圩出售。母亲喜欢养胡鸭,胡鸭毛色雪白,肉质细嫩,味道鲜美。常言:“煮熟的鸭子飞了。”比喻有把握到手的东西意外失去了。真实的生活中,一般的鸭子是不会飞的,但胡鸭会飞。
有一天下午五时,我从学校回到家,看到母亲正在找已长大的十多只胡鸭。她焦急地对我说:“快去找一找,胡鸭不见了!”
村里一村民得知我们找鸭子,说:“你家的胡鸭飞到村后的塘里觅食了。”
我跑到村后一公里外的塘边一看:好家伙,胡鸭们正在塘水中游来游去,忙着觅食。
当晚,母亲把胡鸭的羽毛剪短,防止胡鸭再次飞到村外。
有一年,我家还养了二十多只鹅。家鹅与家鸭食性不同,以青草、蔬菜、糠麸等植物性食物为食,尤嗜食青草。因此饲养成本较低。下午放学回家或星期天,我常赶着鹅群到田野吃草。鹅们走路时,队伍排列得相当整齐,一个跟着一个,一摇一摆,十分有趣。有时相互嬉戏,展翅追逐,场面十分热闹。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青波。”这首咏鹅诗是初唐诗人骆宾王七岁时写的,把鹅写得英姿勃发。鹅游于水中或走在田地里,确实让人感到情趣盎然。难怪古代诗人咏鹅、画家画鹅、书家爱鹅,乐此不疲。
养鸭或养鹅只是小打小闹,赚来的钱只能聊补家用。
改革开放后,农村一些剩余劳动力离开故土,有的加入打工族行列,有的在外经商等。坡心村也像全国各地农村一样,富余劳动力选择外出打工或经商,增加家庭经济收入。
如今,村民大多找到新的生活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