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父亲患病后,干不了农活。母亲不会犁耙田,家里的耕作成了大问题。伯父要忙着自己的农活,不能老是请他来帮忙。父母亲一时为农事干着急。
一天晚饭后,父亲叫我过来,说:“你明天去学犁田吧!”
我看着父亲期待的目光,说:“行,明天我就去学犁田。”
这一年,我还未满十四岁。我要当犁田的小把式。
第二天早上,我扛着犁赶着母牛跟着父亲来到村后面的地里。这是生产队分给我家的一亩自留地。父亲把犁摆放好,套上牛后,便给我进行犁田示范。过了一会,父亲说:“来,你扶犁练习一下。”
我应声走过来,扶着犁,吆喝牛一声,按父亲教的犁田动作要领,开始我的犁田“第一课”。
半个小时过去了,我基本掌握了犁田的动作要领。父亲颇为高兴,说:“你慢慢犁田,初学犁田不要快。”
父亲说完,便回家去了。
犁田对于大人来说,并不是难事。他们是犁田好把式,犁过的田,深浅平均,一条条翻过的黑土,如长龙翻鳞,排排整齐,井井有序。远望时,一如大海波浪,一层一层翻滚而来,煞是壮观。
我初学犁田,感到十分费心费力。因为技术不熟练,犁完一垄地后,已累得直喘气,只好休息一会。
母亲不放心,来到田头,看着我,说:“你学得算快的了,以前有的人学了半天还不会犁田呢!”
母亲心疼地说:“好了好了,初学犁田不用心急,下午再来吧!”
下午,我继续学习犁田。因常把注意力放在扶犁上,顾不上赶好牛,犁路弯弯曲曲。
村里的老人刘光盛扛着锄头路过,停下脚看了我一会,说:“犁田呀,不光要扶好犁,还要赶好牛。”
我说:“真不好犁呀!”
他说:“你不要老是低着头只顾扶犁,要把头抬起来,看好前面赶好牛。”
“嗯!嗯!”我把头抬了起来。
经他指点,我犁起田来果然顺手多了。
犁田也真是个技术活。犁的深浅度的掌握,看似简单,其实不易,手的压劲,牛的拉力,犁头的角度,要配合好,才不会一时深,一时浅。同时,还要懂得如何控制牛的脚步,如何使牛掉头,而犁不翻倒,也不左颠右倒,顺利接着犁下去。
学完了犁田“第一课”,“第二课”便是学耙田了。
父亲又来到田间,给我传授耙田的动作要领。
耙田活比犁田活更辛苦。
耙具下部分一粗木装有十多条长约一尺多用铁锻打成大拇指大的齿,上部分是在粗木两头装设的扶手,耙田时,随着牛的拉动,要两手用力摆动着铁耙,而铁耙比犁具还重,这让我小小的年纪吃不消。
把田耙了第一遍,已是满头大汗。
把田耙了第二遍,已累得腰酸手疼,不想动弹了。
学会犁耙田,是农村小孩长大的标志之一。我就这样成了地地道道的犁耙田小把式。
村里实行生产承包责任机制后,我家耕种的农田近四十亩。每年秋收过后,是犁田正忙的时候。这时候要把田犁个遍。农耕重视土壤翻晒,如果土壤翻晒不够,地下害虫过多,不利庄稼种植。
每天,我很早就扛着犁赶着牛踏着晨雾下地去。一天可犁完二、三亩田,犁完近四十亩田要花上十多天的时间。
犁田时,常有几只八哥鸟飞来,在刚翻过的土里觅食小虫子,一点也不怕人。有时还冷不防飞到前面,喳喳叫了几声,似乎对在田里觅食很满意、很快乐。
每当停犁小歇让牛吃草时,我常躺在田畔的草丛,看随身带来的书籍。已故著名教育家、通俗韵文作家辛安亭先生著的《历史歌》,有七言四句歌数十首,我在犁田歇息时便背上一、二首,最后全部背了下来。这是我耕读一趣事。
现在,村里人耕作需要犁耙地时,便请来农用拖拉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一下子把数亩土地犁好或耙好。村里人的不少土地还通过流转,承包了出去。村里的农家犁耙用具越来越少了。
机械化耕作,提高了生产效率。春天,走在村外的田野上,可看到处处是绿油油、生机蓬勃的甘蔗等农作物,一派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象。
不久前我曾陪母亲从河头镇回到村子,看到我家放在屋外杂物间的犁耙用具不见了。母亲说:“咱家搬迁到河头圩居住后,这些用具闲着不用,不知何时被他人扛走了。”
“犁田没膝溅春泥,牛影斜荫日已西。风雨平畴诗嫩绿,万顷田园孕新题。”我后来读到这首题为《犁田》的诗,回忆起学犁田的情景,心情颇为复杂,但更多是感到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