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里的月亮

也许是寒流来得太急的缘故吧，小河边夜间散步的人明显稀少。我独自行走在灰砖铺成的林荫小路上，忽然发现四周比往常明快了许多。仰目朝天望去，一轮皓月当空，竟然是那么的明亮！相比之下，路边的小桔灯变成了萤火虫……

哦，又到了“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的时候了吧。可是不对呀，一年当中有若干个这样的夜晚，我怎么早没察觉到呢？

记得小时候，我们这些乡下长大的孩子，每到夜晚总要跑到大街上，或聚在一起捉迷藏（我们家乡叫藏迷糊糊），或围拢在老人们跟前听故事。那时候没有电视，老师给的作业也少，直到小学毕业，有月亮的日子依然是我们的狂欢节。

后来，我们在教科书上遇见了李白、杜甫、白居易，同时也遇见了牛顿、爱因斯坦、黑格尔等一干人，知道了从地球到月球的距离有38万多公里，上边并没住着嫦娥和吴刚……然而，能铭刻在心的依然是“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只是无奈于读书升学的巨大压力，偶尔 “举头望明月” 一回，也算是一种莫大的奢侈了。

再后来，参加工作定居城市。接下来便是为人夫、为人父，当家长、做房奴，上班忙得像个疯子，到家累得像个孙子，操不完的心干不完的事，夜里还老惦记着再当个主任局长啥的，哪有闲心看月亮？

也只有八月十五中秋节，回到乡下老家，和老人们在院子里摆上一个小桌，再烫上一壶老酒，才忽而想起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才能真正体会到“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终于熬到退休，过上了自由清闲的日子。白天，可以带着孙女去公园看看花草，听听鸟叫，跟老朋友聊聊家常说说过往；晚上，也可以不紧不慢地走在大街上，看看两旁霓虹灯下的俊男靓女，听听当下的流行歌曲，再到健身广场上甩甩胳膊练练操，享受一下退休后的慢生活……然而，毕竟是身处“车如流水人如潮” 的都市环境之中，既便是在便道上行走，也要时刻注意红绿灯、警示牌，还有个别不守交通规则的电动三轮和迎面而来的“风火轮”儿童车，再加上两旁高楼大厦的遮掩和路灯的“争光”，平时也是无心或者很难与月亮谋面的。

也曾到相对安静的小河边上遛个弯儿，可如今享清闲的老年人和喜欢在河边谈情说爱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多，像我现在这样呆在原地仰面朝天看月亮，人家还以为遇上一个傻子呢！

多谢当下这份少有的安静，让我这个傻子可以跟久违的月亮、李白还有那时的自己说说话，这种感觉真好！

都市里的月亮啊，这些年来，是你变得越来越羞涩了，还是人们的脚步越来越快了呢？

（原载《山东青年》总第55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