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柴禾垛

清明节前的鲁北大地，春风习习，杨柳依依，百花齐放。享受着车窗外的一路风光，久未回乡的我，再次踏上了这片生机盎然的热土。

行走在故乡宽敞的大街上，清一色的红瓦白墙农家大院分列两旁，昔日的一堆堆玉米秸柴禾垛不见了踪影；而沿街高架的天然气管道和各家屋顶上的太阳能热水器，却显得格外鲜亮。

三年未归，老宅依旧。迈进家门叫一声“娘”，感觉自己又年轻了许多。83岁的老娘, 神清身健谈笑如常，屋里也拾掇得有条有序，和弟弟妹妹们在电话上说的一模一样，放心了。

走出老宅去看老叔，屋里的摆设也焕然一新：过去的大锅台和蜂窝煤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煤气灶和电暖气。说到过去几乎占了半个院子的柴禾垛，老叔笑了：“如今政府不但给安了天然气，还有补贴，光补贴的气就用不了，谁还烧那个?”

望着老叔笑咪咪的两眼，当年那个小伙子，在村东大沙河里顶着烈日割老草刨茅根的情景，又浮现在我的面前……

老叔也沉入到当年的回忆之中：“唉！那时地薄，缺肥少水庄稼长不好，不但吃不饱，柴禾也稀罕。没柴禾咋做饭？总不能生吃啊！就说刨茅根吧，上边的茅草让人们给割光了，地下的茅根费上半天功夫，刨出的茅根晒干了还不够烧一顿饭的……”

“放心吧，叔，有共产党的领导，以后那种穷日子不会再有了。您看现在，您吃的用的比城里人一点也不差。您老又这么壮实，好好保养身体，争取活到一百多岁！”听我这么一说，老叔又笑了，笑得把头扬起老高……

第二天到姑家做客。中午，老姑拿出她最得意的手艺——大锅里烙饸子（馅饼），荠菜肉和小葱鸡蛋的两种。她知道，我和弟弟妹妹们都爱吃。说到保留大锅的原因，姑说：“都是你姑父这几年闲着难受，地都流转出去了，上边还给养老钱，吃穿不愁，没事干嘛去？每天就往大沙河里跑，见到人家卖树扔下的树枝子眼馋，就用电动三轮拉回来。还说大锅里熬的粥和电饭锅里的味道不一样。他呀，天生就是个拾柴禾喝粥的命！”

陪我一起去看老姑的二弟在一旁笑道：“这样好啊！相当于有氧锻炼，喝粥对身体也有好处，姑父养生有道！哈哈……”

“嗨，你是不知道，搁到过去，为了拾那点柴禾，受得啥罪呀！活着你奶奶的时候，每次看到人家的大高柴禾垛就眼馋，回来能唠叨好几天。”姑轻轻叹了口气，又往灶台里添了一把柴。

望着老姑被灶火映红的双手，我又想起了当年的一个情节：那年冬天，老姑为了去抢国营林场割芦苇剩下的杂草和苇叶，每天早晨鸡一叫就起来奔大沙河。有一次奶奶看到姑的手冻得肿起老高，心疼地说：“看你的手，跟发面馍馍似的。”姑嘿嘿一笑：“要真是发面馍馍就好了，啥时馋了就啃上一口。”一句话把全家人给逗乐了，而奶奶笑着的眼里却饱含着泪水……

“唉！如果你奶奶能活到今天，该多好啊！”饭桌上，姑又想起了奶奶。姑父在一旁赶紧把话叉开：“咱今天高兴，不说过去那些事了，来，喝酒！”说完一扬头，先干了一杯。

我和二弟马上附和，一起举起了酒杯。我说：“谢谢姑父、老姑！祝您们健康长寿！也祝愿奶奶在那边吃的用的比咱们还好。对了，最好再有个像山一样的柴禾垛，让她老人家天天看着高兴！”

“好！哈哈……”堂屋里传出一片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