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近了,彬州集市上的灯笼渐渐多了起来。大的、小的,纸制的、电子的,各式各样的灯笼,色彩艳丽,引人注意。
在我的脑海里,灯笼的种类繁多。就布灯笼而言,就有大红灯笼等;当然,电子灯笼是新事物,举不胜举,多以各种动漫人物、生肖灯笼为代表。就纸灯笼而言,就有木架灯笼、金瓜灯笼、红火罐灯笼等。我却独爱纸灯笼。
幼时,这纸灯笼里小小的烛亮似乎说不完、道不尽的童真童趣。正月十五前后,小伙伴们一般提着灯笼走东家、串西家。那时候的天气有些冷,而我们浑然不觉。家家户户在鞭炮齐鸣的时候,也能传来阵阵孩童的嬉笑声。走到黑洞洞的路上,那并排的红灯笼在烛光的映衬下格外好看。阵阵微风迭起,灯笼左摇右摆,老远看去,似红衣的仙子轻轻起舞。这时候,小伙伴们担心烛火引燃灯笼,慢慢围在一起,灯笼也分外亮堂。
不必说灯笼带给的快乐,单是做灯笼的过程都让人难以忘怀。做灯笼的手艺人们不仅是在传承一门手艺,通过这种有意味的付出,家里的经济收入也能随之宽裕起来。同学的父亲刘师傅就是其中普普通通的一位。
刘师傅如今做灯笼已有二十多年的时间了。多年前,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做灯笼,热闹得很。而刘师傅因为心灵手巧,学得快,一经上手随着技艺的娴熟而渐渐融入了血脉。
刘师傅手底下活快,专心执着于纸灯笼的制作。做纸灯笼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极为复杂。而面对做纸灯笼的流程,每一步都马虎不得。一个又一个成品的灯笼需要全家出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序要完成。
刘师傅年前会去纸厂买专用的纸,有颜色的纸硬度不够,所以还需要手工刷上颜料,做成红色。这时还需要把上色的纸放至脚地晾干,还得另外有人负责将干了的纸放在地上摆放整齐。在所有的纸上完颜色之后就可以在上面印图案了。刘师傅在木制的模板上刻画了鱼和花草的图案,然后给每张纸上面印上图案。在这之后再用毛巾把它打湿,便于后面的操作。数十张纸贴在一起,在桌子上用玻璃瓶折起来,像擀面一样折出需要的弧度和褶皱。这便是灯笼的雏形。在这道手续之后,用毛线将它们绑起来,然后放进一个温暖的地方进行烘干。由于农村条件有限,刘师傅多把做好的灯笼放在土炕的炕洞门口。
等到第二天拆掉毛线,再把它沿着折痕撕开,两张粘在一起,就成了灯笼最初的样子。最后借助一个玻璃瓶,给灯笼粘上圆圈,方便固定和放蜡烛。这时候,灯笼的圆型轮廓也基本有了,上圈烘干后就成了。再是薄纸板作为放蜡烛的底座,薄纸板两头勾连着铁丝,铁丝顶头作为灯笼的手襻。在彬州地界,乡人把这样红彤彤的灯笼叫作红火罐。因为多数纸灯笼为红色,寓意着来年红红火火、蒸蒸日上。有的灯笼底座下面还搭配绿色的纸条摆,更显生动,平添了许多具有生命力的亮色。
刘师傅年前做好的灯笼,一般从正月初十就开始上街赶集售卖了。凌晨四点多,天色还灰蒙蒙的,四野暮合,周围静悄悄的,伸手难见五指。伴随着凛冽的北风,灯笼一个个被搬上了三轮车。他载着贴补家用的纸灯笼,找寻合适的摊位,比较费力。一方面,寻找的摊位也是要和旁边的摊主商量着来;另一方面,也不能挡了街道上门市的门口。而摊位的位置非常重要,也关乎着生意的好坏。
到了集市上,刘师傅的红火罐灯笼往往能吸引住人们的注意力。小的纸灯笼小巧可爱,大的灯笼圆润规整,似一枚枚亮晶晶的红柿子,精致得很。正月里天气好的时候,人们置办灯笼的身影连绵不绝,集市上热闹非凡。有时候,卖蜡烛的摊主也会紧邻着刘师傅的小摊。人们买了灯笼,还会再顺手买几根蜡烛,方便了许多。在刘师傅的眼里,生意就是这样,互相成就,互相配合。
在彬州的乡俗里,有一条正月十五当天送灯笼的讲究,说的是舅家给新生的外甥连送三年灯笼。当然,不仅限于此,送灯笼的人还有其他交好的亲邻。前些年里,送的灯笼多是纸灯笼,这其中多以红火罐灯笼为主。可见,彬州人对于红火罐灯笼有着深沉而独特的爱意。送灯笼有着多重的意味,人们通过彼此赠送,传达的是一份祝福,还是一份美好,更是一份暖融融的牵挂。
近些年来,纸灯笼的渐渐少了,电子灯笼多了起来。听刘师傅说,这两年做灯笼的人,都是零零散散的。但我相信,只要有人在传承着这一传统艺术,纸灯笼就不会消失。
时至今日,纸灯笼在我的心里仍然有一席之地。纸灯笼是我童年欢乐的承载。一看到它,那些过去的日子好像变得鲜活起来,在我眼前跳动。一看到它,我就会想到刘师傅对于做灯笼的满腔热情和辛苦付出。
我知道,是千千万万个刘师傅们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坚守让我的怀念有了立身之处。我心里始终铭记着那些可爱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