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鸠声声

每年初夏，在故乡的电线杆上、树枝上、房檐上会传来斑鸠隐隐约约的鸣叫。它们的声音往往连成一线，似大自然里的款款音符，歌声极为动听。我很少看见它们的身影，更别说行迹了。但它们的叫声却是生动的、鲜活的，令人记忆深刻。

斑鸠这种鸟儿在故乡是一种报时的使者。故乡的人们一听到斑鸠声，就知道割麦子的时节到了。当人们走进金黄的麦地，便沉浸在扑鼻的麦香和悦耳的斑鸠声里了，这双重的喜悦自然是无以言表的。

人们看着成熟的麦子，丰收在望，一切美好的图景就像画卷在眼前徐徐舒展开来。太阳底下，他们弯腰前行，一边割麦子，一边聊天。汗水顺着脸颊和脊背流向大地，滋养着脚下的泥土，而生长其上的麦子也等待收获。麦子成熟了，斑鸠卖力地鸣叫起来，颗粒饱满的麦子好像是斑鸠长时间叫熟了似的。

前些日子，我有幸第一次在校园里亲眼看到了两只斑鸠。它们自顾自地在草丛里游走觅食。斑鸠走到哪里，我就走到哪里。它们看我，我也看它们。它们慢慢悠悠地走，我的步调也跟着放慢下来。使我惊喜的是，斑鸠丝毫不怕人，一步一步都带着节奏，像踩着和谐的节拍和韵脚一样。渐渐地，我跟着斑鸠走到了树木与林荫的重重掩映处，一阵微风不紧不慢地轻抚在我的脸庞上。那一刻，我莫名的芜杂心绪仿佛随着微风一扫而去了。我仿佛感受到了生命的欢愉和律动。我的心瞬时宁静了许多。

我后来转念一想，如此近距离接触斑鸠，对我来说，大抵也是走近大自然的一次体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生活中充盈着无限的趣味。我放慢脚步，无意中寻到了乐趣，由此，心灵也得到了安顿和休憩。通过观察斑鸠的步履，我学会了慢慢走，慢慢欣赏。斑鸠作为大自然的精灵，它们的慢节奏和不惧人给予我以充分的信任，而我又能有幸观察斑鸠的一举一动，这何尝不是一种人生的快慰呢？

不一会工夫，斑鸠许是吃饱了就飞上树枝了。枝头又传来它们的“咕咕”声，那一刻，我的记忆开始涌动了。树木的枝叶丝毫没有遮挡住它们的声响，那声音不绝如缕，一声紧过一声。我那久远的记忆如一条沉睡的河流被唤醒，眼前的一切也变得越发清晰起来。循着斑鸠犹在耳畔的声音，仿佛故乡的距离近了。斑鸠的声音依旧悦耳动人，而故乡就像近在眼前一样。从那以后，我便喜欢上了在校园里漫步。

在群鸟啁啾里，斑鸠的叫声或许是普通的，于我而言，它却是极不普通的。斑鸠的鸣叫连接着两地，一头是求学之路，一头是思乡之切。走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我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隧道，眼前尽是故乡的麦地里那些身影，真真切切。两地的斑鸠虽处于不同时空，但我相信，它们都在欢快地鸣叫。不管是近在眼前的声响，还是远在故乡的声响，在我内心的最深处，两地的斑鸠声都是无比美妙的风景。

刊《自学考试报》2023年10月13日08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