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呈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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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呈荣
（一）
鲁江彬的父亲是榆丰市十分著名的法官，他曾审判过很多具有影响力的案件，在榆丰市老百姓心中口碑极好。由于父亲的原因，鲁江彬从小的理想就是当一名法官，像父亲一样主持公道，伸张正义。
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鲁江彬考上了一所著名的政法大学，上学期间他严格遵守父亲的规定，把精力全部放到学习上，坚持不交女朋友，一些主动追求他的女同学都被拒之门外。可是有一天晚上11点左右，鲁江彬洗漱完后正要就寝，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鲁江彬以为是哪个朋友换了手机号码或者是有人打错了，接听后却是个陌生女孩的声音，女孩的声音很年轻很好听：“别挂我电话，千万别挂我电话，求求你听我说几句好吗？就几句，我不要你回答，只要你静静地听我说就可以了……”
鲁江彬被女孩那悦耳动听又楚楚可怜的声音说得心软了，便没有挂断电话。他听到那女孩哽咽地道谢，然后就说起了和“他”的情感往事。鲁江彬很清楚，女孩打错了电话，误把他当成她的那个“他”了，不过她讲的爱情故事还是让鲁江彬有些羡慕，因为她和“他”当初爱得那样纯真美好，而且鲁江彬感觉她是一个美丽多情而又纯真善良的女孩。正当他想进一步听她和“他”的爱情故事时，她忽然停住了话头，幽幽地说：“我知道你肯定早不耐烦了，都是我不好。”说完不等鲁江彬接话，就主动挂断了电话。
躺到床上，鲁江彬没有像往日那样立刻睡去，他的耳边依然回响着那女孩甜美而哀怨的声音。
鲁江彬本来以为那个打错了的电话只是个偶然，但他第二天晚上11点要休息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手机那边依然是那个甜美动听的声音，依然先请求鲁江彬不要挂断电话，然后开始追忆她那美好的爱情，句句声声饱含情感。10分钟左右，女孩又和昨天一样挂断了电话。
第三天，鲁江彬上课时意外地有些走神，耳边不时响起电话中那女孩的声音。到了晚上，鲁江彬开始不停地看表，心中隐隐盼望着11点快点到来。
11点到了，电话并没有响起，鲁江彬还在等待。三分钟过去了，鲁江彬继续等待。又过了两分钟，手机终于响了起来，鲁江彬激动地按下接听键，手机里又响起了那个女孩动听的声音。
就这样，那女孩的电话每晚都会在11点左右响起，而鲁江彬也已习惯了接听这个电话，好像这已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电话里那女孩给了鲁江彬一个美丽多情温柔善良的美好印象，她美好的初恋让他羡慕向往，而她现在的处境又让他深深的同情，因为那个男人已经变心了。遗憾的是，他不能开口说话，否则他真想好好的安慰她一下。
一晃八九天过去了。这天晚上又一次电话之后，那女孩忽然对鲁江彬说：“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我知道你不是他，我只想找个陌生人诉说一下心中的郁闷和彷徨，可我随意拨了十几个电话，只有你没有挂断它，而且还有耐心听我说了这么多天，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没……没什么，我……”措手不及的鲁江彬一时倒不知说啥好了，好像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似的，慌乱之中就把电话挂断了。从那以后再没接到那女孩的电话，按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鲁江彬却觉得心里空空的，每到临睡前总要拿着电话看着等着，但每晚的结果总是令他失望。有一天晚上，犹豫再三的鲁江彬终于拨通了那女孩的电话。
那女孩很是激动，说她这几晚就想给鲁江彬打电话，可又不忍心再打扰他，说着就忍不住抽泣了起来。在鲁江彬的劝慰下，女孩止住了哭泣，不过，她请求鲁江彬答应她一件事。鲁江彬问是什么事，女孩一定要鲁江彬答应了才肯说。
（二）
原来女孩请求鲁江彬答应和她一起吃顿饭，说只是想表达一下由衷的谢意。鲁江彬没有理由不答应。当他如约来到饭店时，那女孩已经等在那里了。那女孩非常美丽，也很年轻，就像她的声音一样，而更吸引鲁江彬的则是，她那优雅而又忧郁的气质。女孩告诉鲁江彬，她叫傅钰莎。
吃饭时他们两人都有些拘谨，分开之后，鲁江彬就开始思念傅钰莎，而且那种思念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到了晚上，鲁江彬又开始盼望傅钰莎的电话，可是一直等到半夜，他的手机依然没有响动，这一夜鲁江彬失眠了。第二天中午，他终于忍不住给傅钰莎发去了信息：“小莎，你知道吗？我非常想你！你能感觉得到吗？”
傅钰莎的回复很快到了：“我能感觉到，我也很想你！”鲁江彬感到无比的激动和兴奋，他以为自己开始恋爱了。但没有想到的是，自那条短信回复之后，无论他发出多少表达缠绵爱意和无尽思念的信息，却再也没有接到傅钰莎的回复。傅钰莎怎么了？是有难言之隐还是病了……鲁江彬胡乱猜疑着，越猜疑越放心不下，他终于忍不住拨打了傅钰莎的电话。
因为傅钰莎曾告诉他不要随便给她打电话，所以电话拨通那一刻鲁江彬很有些不安，生怕傅钰莎会责怪自己。不料电话接通之后，傅钰莎却突然对着鲁江彬伤心欲绝地哭了起来。
鲁江彬慌了，忙问她怎么了？傅钰莎什么也不肯说，只是失声痛哭。鲁江彬不敢再问，以为她哭完了会告诉自己一些什么，没想到哭了几分钟之后，傅钰莎却突然挂断了电话。鲁江彬再打过去，傅钰莎不肯再接，把手机都关了。这一整天鲁江彬陷入了惶恐之中，他不知道傅钰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害怕自己从此再也见不到她了。
到了晚上，傅钰莎主动打来了电话，向鲁江彬道歉，说白天自己情绪很坏，又不想把坏情绪传染给鲁江彬。鲁江彬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傅钰莎说她不想让鲁江彬知道，明天打算换掉电话号码，不再跟鲁江彬联系了。鲁江彬急了，恳求傅钰莎千万不要那样做，保证以后不再过问她的任何事，只求她不要换电话号码……傅钰莎终于被他打动了，答应不会断绝和鲁江彬的联系。
鲁江彬深深坠入情网无法自拔，让他痛苦万分的是，傅钰莎有一个相恋五年的男友叫张树森，而张树森现在对她很不好。有一天，鲁江彬约傅钰莎到城郊森林公园去散散心，大自然的美好景色让傅钰莎阴郁的心境开朗了一些，脸上也现出了春天般明媚的笑脸。鲁江彬情不自禁地抱住她，可是，傅钰莎浑身一颤，无奈地推开了鲁江彬，阴云又重新浮上了她的双眸。
“小莎，你既然已经不爱他了，为什么不离开他？”鲁江彬终于大胆地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你以为我不想离开他？其实我早就想离开他了！可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傅钰莎激愤地说着，猛然撩起了衣袖。
鲁江彬大吃了一惊，傅钰莎的手臂上竟然满是伤痕，有抽的、烫的，甚至还有割伤，真是触目惊心。“这……这……这些全都是张树森干的吗？”“是！都是张树森干的！”傅钰莎愤怒地说。
鲁江彬愤怒了，要傅钰莎立刻离开张树森。傅钰莎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不想离开张树森吗？你以为我还会天真地等待他回心转意吗？他根本就不是人，是一个变态的畜生！是个虐待狂！他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恶魔！”
傅钰莎因极度激动而颤抖了起来，鲁江彬想去安慰她，却被她一把推开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找我，我不需要任何人！”她歇斯底里地叫着跑了。
鲁江彬知道傅钰莎的事情后，又是心疼又是愤慨。他想象不出张树森会是个怎样的恶魔，竟然把傅钰莎折磨成这样。鲁江彬暗下决心，一定要让傅钰莎摆脱张树森的控制，帮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可是回到学校之后，鲁江彬却接到了一个充满威胁意味的电话。
（三）
电话是一个声音沙哑的男人打来的，警告鲁江彬不要再接近傅钰莎，否则就会对他不客气！虽然那个男人没有说他是谁，但鲁江彬断定他就是张树森。鲁江彬没想到张树森这么厉害，傅钰莎的行动竟然一直在他的监视之下。但鲁江彬并没有害怕，反而更加坚定了帮助傅钰莎的决心。鲁江彬的真诚终于打动了傅钰莎，这天她第一次把鲁江彬带到了自己的住处，不过她万分小心，确定没有异常后才叫鲁江彬进了门。
傅钰莎第一次主动拥抱了鲁江彬，但却不肯让鲁江彬亲吻她，说除非能够离开张树森，否则她的心永远不会平静下来。鲁江彬建议她去报警或找妇联等部门帮助，傅钰莎说自己曾经报过一次警，警察训斥过张树森后就不了了之，最后自己险些被张树森打死。她也曾逃离过，可最终还是被张树森找到了，那次她险些被张树森扔进了江里。鲁江彬问她打算怎么办，傅钰莎不语，却从包里掏出了一件东西。
鲁江彬吓了一跳，因为傅钰莎从包里掏出的竟然是一把手枪！“你……你怎么有枪？”鲁江彬惊慌地问。“这是张树森给我的，他说哪个男人敢接近我，就让我开枪杀了他！”傅钰莎说着把枪口对准了鲁江彬。
“小莎，你……你这是干什么……”鲁江彬更加吃惊了。傅钰莎笑了起来：“怎么，你害怕了吗？哈哈哈，你还说你是真的爱我，哈哈哈……”
鲁江彬点头郑重地说：“我当然是真的爱你！可是我不明白……”傅钰莎停住笑，盯着鲁江彬：“真的？那你会愿意为我去死吗？”鲁江彬没有犹豫：“会的，我愿意！”
“谢谢你！你这么爱我，我自然不会让你为我去死……”傅钰莎说着突然挥着枪激愤地喊道，“我要亲手杀了张树森这个魔鬼！”说着就要冲出门去。鲁江彬怕她一时冲动闯出大祸，急忙上前拦住她，轻轻从她手里拿掉枪，然后拥住傅钰莎。傅钰莎伏在鲁江彬怀里低泣了起来，待她稍稍平静一些后，鲁江彬劝她把手枪丢掉，因为非法持有枪支已经触犯法律了。傅钰莎说她根本不相信法律，因为她所看到的法律并不公正。鲁江彬觉得她的话很偏激，可这个时候，他是无法说服她的。他想先把枪带走，以防傅钰莎做傻事，但是，傅钰莎怎么也不肯。
从那天起，鲁江彬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傅钰莎做出傻事来。他每天都要和傅钰莎联系好几次，稳定她的情绪，可是对付张树森这样的人，他还真的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这天傅钰莎一整天都关机，鲁江彬担心极了，晚上赶到了傅钰莎的住处。他不知张树森是不是在里面，只能先给傅钰莎打电话。
电话终于打通了，傅钰莎让鲁江彬上去。鲁江彬进门之后，立刻感到气氛异常，刚刚梳妆过的傅钰莎美得炫目，也冷得像块冰。她说实在忍无可忍了，今晚就要去杀死张树森。她知道鲁江彬一定会阻止自己，所以没打算再见他，可最后她还是没有控制住。
鲁江彬竭力要阻止她，可傅钰莎已绝望到了极点：“我没有别的办法，一分钟也忍受不下去了，不杀死他我就自杀！”鲁江彬实在拦不住，脱口说了句：“如果你真的要他死，那就让我去！”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两个人都呆住了。“你说的是真话？”傅钰莎问。鲁江彬点了点头：“我愿意为你去死！”“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我爱你！”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傅钰莎终于说：“你去吧，我等你，只要能杀了他，我愿意跟你到任何地方！”说着她掏出一粒子弹压进手枪弹仓，又叮嘱鲁江彬：“只有这一粒子弹，你一定要一枪致命！做完后马上离开，一定要把枪带回来……”
鲁江彬接过枪揣进怀里，然后深深地望了傅钰莎一眼，就要出门。“哎等等，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傅钰莎望着鲁江彬。鲁江彬摇了摇头，终于跨出了那道门。
爱情可以让人发疯，可以让人失去理智。从小就立志要当一名正义法官的鲁江彬，怎么也没料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怀揣手枪去杀人。
（四）
按照傅钰莎提供的住址，鲁江彬没费什么事就找到了张树森。按傅钰莎的嘱咐，鲁江彬没有按门铃，而是取出傅钰莎给他的钥匙去开门。屋里的张树森以为是傅钰莎，一点防备都没有，当他看到推门进来的是个毛头小伙时，不禁意外地瞪大了眼睛问：“你是谁？你怎么有我房子的钥匙？”
张树森长得完全不像鲁江彬想象中那样满脸横肉，甚至还有几分瘦弱。咬人的狗不叫，也许这正是当初他可以藏起真面目博取傅钰莎好感的原因之一吧。不过现在鲁江彬顾不上研究张树森，更没时间去犹豫，他机械地掏出枪来，呼吸急促、浑身颤抖着对准张树森的胸口开了一枪。
随着“砰”的一声枪响，张树森低叫了一声，手捂胸口晃了两晃，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两腿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鲜红刺目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淌出来。
鲁江彬没有立刻逃跑，而是站在那里呆住了。他没想到杀死一个人竟然这般容易，更不愿相信自己真的这么容易就杀了人。但看着淌着鲜血倒在自己脚下的这个男人，再看看握在手中冒着轻烟的手枪，鲁江彬不得不相信自己真的杀了人。
鲁江彬忘记了自己是怎么逃出张树森的家，也想不起自己逃走时是否关上了门，只知道自己逃回傅钰莎家里后，说了声“我把张树森杀了”，便一下子瘫倒下去了。傅钰莎坐下去抱起鲁江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久好久都没有说话。
“我杀了人，我杀人了……”鲁江彬终于无力地开了口。“是的，但你杀的是坏人，所以不用内疚。枪呢？”傅钰莎安慰道。
鲁江彬从怀里摸出了那支枪，傅钰莎接过去，鲁江彬又闭上了眼，他不想再看到那支枪。片刻，傅钰莎把枪重新递到了鲁江彬手里，让鲁江彬把枪口对准她的胸口，鲁江彬吃惊地瞪着她。傅钰莎说：“你已经杀死了张树森，现在我要你再杀死我，杀死昨日的我，从今天起我要重新开始自己的故事！”见鲁江彬犹豫，傅钰莎笑了笑：“放心吧，枪里只有一颗子弹，你已经用它杀死张树森了，现在是空枪。”
鲁江彬终于接过了枪，可他还是不情愿把枪口对准自己心爱的人，哪怕那是一支空枪。但在傅钰莎的不断催促下，鲁江彬终于还是把枪口对准了她。
“对着我的胸口，扣动扳机，只有这样，我才会感觉到昨天真的离我而去了。开枪吧，打死从前的我，咱们就走！”
鲁江彬闭上眼睛，一咬牙扣动了扳机。枪响了，但不是开空枪时撞针的撞击声，而是“砰”的一声真真切切的枪响。鲁江彬猛然睁眼，看到傅钰莎手捂胸口坐在地上望着他微笑，再看手中的枪，枪口又一次冒着轻烟，火药味扑鼻。
手枪“砰”地掉到了地上，鲁江彬扑向傅钰莎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是空枪没子弹吗？”
鲜血从傅钰莎捂住胸口的手指缝淌出，她用另一只手拼力挡开鲁江彬：“你别碰我，不要让我的血粘到你身上。你快逃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不，我要救你，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叫救护车……”鲁江彬说着就要打电话。可是傅钰莎却断喝一声制止了他：“不要！来不及了。告诉你吧，这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你的枪法很准，一枪正好打中了心脏，我很快就……”“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鲁江彬痛心疾首地大声追问。
傅钰莎苍白的脸上浮出了一丝笑意：“因为我想死在你手中，因为我想让你成为杀人犯。那颗子弹是我刚刚装进去的，而且我戴着手套，手枪上只有你一个人的指纹……”
傅钰莎这么一说，鲁江彬才注意到傅钰莎真的戴着手套！鲁江彬怎么也想不明白，还想追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傅钰莎却已支持不住了，断断续续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快逃吧，再不逃来不及了，我刚才已经打了……110……”说着倒了下去。恰在这时，窗外似乎隐约响起了警车的警笛声，鲁江彬狠狠地一咬牙，转身冲出了屋子……
（五）
鲁江彬逃亡在外已经一周了，这一周来他东躲西藏，担惊受怕，经受了从未经受过的磨难，更叫他难以承受的还是那种巨大的心理压力。
尽管每天只吃两顿饭，尽管只是最便宜的馒头油条，他身上本来就不多的一点钱还是快用光了。他料定自己已经被公安部门通缉，不敢在车站、商场等公共场所出现，不敢看电视，甚至没有勇气买份报纸，生怕在报上看到他的照片和通缉令。他也没有给父母打电话，因为他无法面对对他寄以殷殷厚望的父母。出了这样的事，父母肯定已经心痛欲绝，他不能再去连累他们。
鲁江彬身上仅剩下不到10块钱了，退一步说，即使有足够的逃亡经费，他也不敢断定自己能够坚持多久。可现在去投案，他又实在没有那份勇气。想想自己一个法律专业的大学生，一夜之间竟成为一个杀人犯，感觉就像做了一场噩梦。
这是一个凄迷的雨夜，无处安身的鲁江彬躲在马路边一处即将拆除的旧楼里。房屋里的家具连同门窗都被拆光搬走了，又冷又饿又困的鲁江彬只能蜷缩在屋角，望着窗外下个不停的大雨，心中万念俱灰。
突然，鲁江彬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一个打着伞的身影从窗前走过，他惊诧地发现，那个人竟然像极了被他开枪误杀的傅钰莎。
肯定是看花了眼，肯定是心理作用！鲁江彬这样宽慰着自己。可没想到，那个身影竟然又返回来了，定定地站在窗前，尽管雨夜光线昏暗，但她的脸庞轮廓确实极像傅钰莎。
尽管鲁江彬不信鬼，可他还是禁不住头皮发炸心里发毛。随着一道耀眼的闪电，一瞬间鲁江彬看清了那女人的脸，那是一张跟死去的傅钰莎一模一样的脸！
鲁江彬忍不住惊叫了一声，随着他的惊叫，那个女人也幽幽地开了口：“别怕，我不是傅钰莎！”鲁江彬惊得心脏狂跳，她不是傅钰莎，那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怕傅钰莎？还没等他多想，女孩竟然收起雨伞走进了屋里。
“你……你到底是谁？”鲁江彬的呼吸都要凝固了。随着一声叹息，那女子又一次开了口：“别怕，我不是傅钰莎，但我叫过傅钰莎，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真实的人，绝不是鬼魂。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完你就明白了。”
“15年前，在榆丰市发生了一起惨绝人寰的强奸杀人案，一个叫云中灿的男人作为嫌疑人纳入了警方的视线。可审查之后，这个云中灿虽然嫌疑很大，却没有直接证据，不过警方最后还是逮捕了云中灿。经过多次审讯之后，云中灿终于招认了……案件移交法院后，尽管证据不充足，可法官还是认定云中灿罪名成立，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云中灿当庭翻供并提起上诉，上级法院发现证据链不全，存在较多疑点，发回重审，可是二审仍判云中灿死刑……
就这样来来回回云中灿上诉了三次，又三次被判死刑，最后因为悲愤郁结而病死狱中，而他的家人则继续担着强奸杀人犯家属的罪名。直到有一天破获另案时，案犯交代了当年强奸杀人的罪行，云中灿这才重获清白，可惜他没能等到这一天。云中灿的女儿立志要为父亲报仇，她的仇人就是当初判处父亲死刑的那位法官。
后来云中灿的女儿了解到，那位法官并不是个昏庸糊涂、草菅人命的昏官，而是个清正廉洁、刚直不阿、疾恶如仇的清官，在百姓中有“鲁青天”的美称，他认定云中灿有罪而且罪恶滔天，所以才在证据不足和上级法院一再发回重审的情况下坚持原则，而且如今他已退休。云中灿女儿犹豫再三，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决定让他的儿子偿还父亲欠下的债，他的儿子因此接到了一个叫‘傅钰莎’的陌生女孩的电话……”
“明白了，你就是那位含冤而死的云中灿的女儿，而所谓的张树森不过是你的助手，这一切都是你们策划好的……”鲁江彬恍然大悟。可他又迷惑不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一切？你想让我去偿你父亲的命？”
“不，我从来没想要杀你，我只想叫你尝尝被冤屈的滋味，我只想叫你做一辈子逃犯……你逃走后我一直跟着你，想体验一下复仇的快感，但我体验到的却是深深的负罪感。现在我明白了，这样做是讨不回公道的，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一切都在变。如果放在现在，我父亲不会被定罪，他的个人悲剧其实也是那个时代的悲剧……”
“那……那开枪打死人又是怎么回事？”鲁江彬不解地问。“枪是真的，但子弹没有弹头，我和张树森事先准备了红药水，就像拍电影那样。”傅钰莎说。
鲁江彬的脑子此刻既清晰又迷茫，眼前这个女子的话让他内心深受触动。这时“傅钰莎”又开了口：“我知道你的理想是成为一名优秀法官，惩恶扬善，我祝你成功，但希望你能避免像我父亲那样的悲剧再次发生。感情不能代替理智，更不能左右法律，在你判定任何一件案件时，都不应该忘记，你听到看到甚至所经历的都不能肯定是真实的，再优秀的法官也只是法官，而不是法律的化身……”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出门前回头说了最后一句话，“我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律师，也许以后我们会在法庭上见面！”
外面的雨还在下个不停，鲁江彬呆了一会，猛地冲出了那座废弃的空屋，投进大雨之中，酣畅的雨水使他真正的清醒了，心中充满了悲愤、忏悔，但更多的还是脱胎换骨、死而复生的狂喜！……
一年以后，以优异成绩毕业的鲁江彬考进了父亲曾经工作过的法院，如愿以偿地当上了一名人民法官。又过了一年，鲁江彬迎娶了榆丰市最著名的年轻女律师云丽娜。这对才子佳人……法官律师的结合，一度在榆丰市传为美谈，可很少有人知道，云丽娜曾经化名“傅钰莎”，更没有人知道鲁江彬和云丽娜的那段惊魂的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