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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呈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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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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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情人(短篇小说)

□ 赵呈荣

一辆红色轿车驶出了村头,坐在副驾位置上的江梅帮着丈夫瞭望着前方的路况。“老陈,前面那几个人拦车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把车停下吧。”江梅对丈夫说。

车慢慢地停了下来,只见一位小伙子气喘吁吁的跑到车前朝老陈说到:“大叔,我妈下地干活回来腿脚就不好使了,可能是得脑血栓了。去城里的班车没了,求求您能不能顺便把我们带到区人民医院?我们会给您钱的。”老陈看了一眼江梅。

江梅说:“这个时候确实没车了,快让他们上来吧!”小伙子听后朝江梅深深的鞠了一躬,说道:“谢谢您阿姨。”小伙子同一个一瘸一拐的老头把他母亲搀扶到了车上。

江梅通过车上的反光镜看到,她身后那个腿有残疾的男人,两手紧紧的搂着他身旁的那个病女人。焦急的汗水在他那张浮满尘土的脸上流淌着,斑白的头发脱得稀稀疏疏,整个头颅像块粗糙的岩石。当江梅看到那个男人眉宇间的那颗黑痣时,她惊呆了。于是她急忙地戴上了墨镜。

难道真的是他吗?自己童年的伙伴,四十多年前自己心目中的那位白马王子——张松。车在继续前行,江梅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毕业前夕,教室里同学们在相互写着毕业留言。她给张松写完毕业留言转身递给了他。张松翻开一看,见江梅在首页上写道:“赠革命征途战友张松。革命战友心连心,携手并肩向前进。你的亲密战友 江梅 1970年7月10日于学校。”

张松看过后,唰的一下撕了下来。江梅问:“啥子意思?你为什么给撕了?”张松说:“用词不当,麻烦你重给我写一个”。“我该写的都写上了!”江梅说完就转过身去,再也没有理张松。

放学后,江梅刚进屋还未放下书包,见张松也跟着走了进来。江梅把书包往桌上一扔,回头对张松说道:“你来干什么?给你写个留言你都吓得要命,上咱家来你就不怕了?”江梅说完拿起笤帚边扫地边向外赶张松,一直将张松赶到门口,“你走吧!一会还有同学来呢,别吓着你!”江梅说着就上前推张松。

张松抓住江梅的双手大声地说道:“我只说两句话,说完我就走!你是疯了,还是有毛病?你想过没有,你写‘亲密’二字的后果?别人看到后会把它当情书告诉学校的,学校知道后你就别想留城了!我走了!”张松说完松开江梅的手,转身走出了江梅家。

半个月后,张松被学校光荣地批准去一个山区插队,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江梅因父亲在大西北工作,哥哥参军驻守在祖国的北疆珍宝岛,母亲身边无人,她便留城分到了红光钢厂。临行前的周末,张松按惯例来到江梅家,帮江梅劈劈柴。

劈完几根旧枕木后,又整齐的堆码好。天色渐黑,张松拎起自己的上衣对江梅说道:“这些柴禾够你家用到过年的了,我得回家收拾收拾,明天就奔赴广阔天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去喽。”江梅从张松手中抢过上衣,对他说:“我妈上班前说了,你每次来劈完柴就走,从未在咱们家吃过饭,这次必须吃完饭再走!就算我给你饯行好了?我妈还特意用肉票给你买了香肠,你不吃能对得起我妈的一片心意吗?”桌上一盘蔬菜,一大盘香肠,桌子两边各放有一个玻璃杯。

张松坐下后,江梅从碗柜中拿出一瓶果酒,启开后,先给张松倒了满满的一杯,然后自己也满上。江梅举起装满酒的玻璃杯同张松碰了一下,说道:“祝你一路顺风,争取早日回城!”说完一饮而尽。张松说:“我没喝过酒,你给我倒这么多我可喝不了。”

江梅说:“这酒是我妈厂子出的,可好喝了!你也干了!”张松吃完饭后觉得有点迷糊,便倒在了桌边,江梅赶紧将他扶进到了里屋床上。江梅收拾完碗筷脱掉煮饭用的外衣,用大搪瓷口缸给张松冲了缸茶水放到床边柜上,然后对躺着的张松说道:“喝杯果酒就把你醉成这样,快起来!喝点茶水就好了。”

张松闻声坐了起来,见江梅身着件红毛衣,鸡心领下别着一枚毛主席纪念像章,纪念章两侧的前胸微凸……看着看着,那颗年轻的心在荷尔蒙的作用下澎湃了。他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一把抱住了江梅,想……江梅对于这突然的举动先是一楞,然后就想挣脱他,但她却被张松搂得紧紧的。

瞬间,江梅觉得心跳加快脸发热,似乎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她头一歪贴在了张松的前胸。但传承在张松大脑中的世俗规矩,最终还是让他轻轻的把江梅推开了。……几天后,江梅收到了张松的来信。她高兴地把信打开,那张被张松撕下的日记本首页映入了她的眼帘:“赠革命征途战友张松。革命战友心连心,携手并肩向前进!你的亲密战友 江梅 1970年7月10日于学校。”另外还有一页上书:“江梅:请相信我,我要努力的去奋斗!我一定能回城的!保重!你征途中的亲密战友 张松 1970年8月3日。”江梅看过之后,放入自己的抽屉锁了起来。

让江梅永远不会忘记的是,张松下乡两年后给她寄来的最后那一封信:“江梅:我对不起你,我由于资产阶级思想严重,在农村没有很好的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使我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罪行,由于阶级立场不坚定被一个地主女儿拉下水,她已怀孕,我将永远的不能回城了。谢罪!同学 张松 1972年8月5日。

江梅看过后,精神到了崩溃的边缘。她打开了那个锁着的抽屉,将那张日记的首页撕得粉碎,大声地骂到:“张松你是个大骗子!是个大流氓!”

几年之后,江梅才从张松他们知青点的同学那里得到消息,张松在坐拖拉机去公社卫生院参加招工体检的途中,拖拉机冲下了山道,张松的左腿被摔断。三个月治愈后留下了肢体残疾,张松去了另一个乡村,同下放到那里的父母团聚去了,根本就没有什么与地主女儿结婚的事情。……

一个急刹车打断了江梅的沉思……她扫了一眼车内的反光镜,见张松仍在抱着那个病女人,焦急的汗水还在不停地流淌着。江梅几次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大脑荧屏瞬间显示的是开车的丈夫,张松的妻儿,然后便是一片空白……难道这就是上天为我们俩40多年后安排的惨苦相见吗?轿车在区人民医院门口停了下来。

张松同儿子把老伴搀扶到车下后,从兜里掏出张百元大钞,转身一瘸一拐地朝轿车走去。见轿车已启动,他便挥舞起手中的百元大钞朝轿车喊道:“师傅!给你钱!……给你车钱……”坐在车上的江梅摘下墨镜,回头望着渐渐远去的张松,她的眼眶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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