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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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灯火，对着大地，对着星空。
大地上，我们面对光明的时间，总要比黑暗更多一些。
人，拥拥挤挤，交相辉映。舞台上，任何角色都有各自的腔调。待到细听时，惟几丝余音在耳膜上缭绕不止，多少细节和秘密蛰伏其中，闪烁着幽寂的微光。
所认识、不认识的，或知道、不知道的，到了深处似又藏匿了。异乡的阳台，思念从此无了着落。夜幕沉沉，黑色的空洞，暗色的漩涡，是悄然滋生出来的乡愁。
人生在世，所能说出的实在太少，酸甜苦辣一一尝过，生死离别一一殆尽，不觉一片茫然和唏嘘。
有些地方本身就是花，就是草；就是荒漠戈壁，就是江河海川；就是生育了无数生命的家乡。
这种抵达，时而陷入迷宫一般，不知所向；这未必不是一种深情，时而经历一番转身的寻觅。
远去或返来，都是需要一些时光，或者需要很多时光，甚至需要一生积累出来的时光，委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切中的一切，不过不允许悔恨与追诘。想一想，眼角绽出泪花。
灯下，却多出一些无穷无尽的长夜。许多人和事，被现实遮蔽了。
月迷津渡，问津，何处？
那个地方必然有碰撞，有喧闹，有离别，自然也会有生死，最终又归于自己的世界。
桃树落了一夜的花瓣，纯白至净，好像把时光甩在了身后，藏在了岁月的深处。并没有遗失什么，并不要寻回什么，忧郁的目光流盼，却分明多了一种翘首，一种回顾，无可奈何的不解时，直叫人欲罢不能。那摇摇欲坠的，根本不是雾气，而是绽出的、颤巍巍的枝条上的花骨朵。
故乡，在高高的山冈上。
数间茅舍，木栅栏爬上了藤蔓，水瓮晃着木瓢，鹅在悠闲地踱步。
似旅人，恰相逢，须臾间，却错度几个春秋。
虽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即使难，又岂肯轻言。生活总是把一个人磨得面目全非。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谁的人生不是如此，心中充满莫名的感动，或者会心一笑。
那时，写过几个字，抑或称之诗歌，还是长短句：
雨滴
在漆黑的大地
上撞
人间的夜晚
世界上，没有比人更高的山峰，也没有比脚步更远的路途，除非什么都不去努力，否然一定有各式的问题、空白、难解的内容。
如此，春天是透明的，像空气，将天地充满。稍不留意，小小一个眼神，即为可遇不可求的念想。只要停下匆忙的脚步，俯下身来，就能听得见花开花落的声音。
多年后，记忆会展开一程接一程漫长的思念，回想到从前，有关春的温润，有关夏的热烈，有关秋的厚重，有关那花朵在心中的抚慰与照耀……
春江花月夜，汩汩而逝，任双手间，留几许淋漓的思绪。
关于记忆的一些絮语。
二
一株芦苇都是一个人。
根的意义，在于置身其中的土地；魂的重铸，在于日积月累的逐梦。
芦苇，不会拔高就是一片荒草；人生，不去变化终成一汪沼水。
蓦然回首，总是一层涌过一层的潮汐，缓缓涨开道路四面的气浪——回家的声音，就这样在风里川流不息；过快的脚步，使得虚空陡然中暗生出来。那一声高一声低，一会长一会短，却分明是合着了旋律的乐奏。带着淡淡的芬芳在风里飘荡。
早上，一步步走出门，晚上，再一步步回到家。整天的光阴，经历了种种，只剩柔软的心底。在路上，既像你，又像我，更像别人……
记忆中，时光的车轮转了一圈又一圈，心底涌出一种真实的感动。
春华秋实，阅尽了天地的悲喜，岁月轮回，看见了人间的执著。
待到夕阳渐远，树叶如鱼，暮色似海。独坐黄昏，如同岸边的一株清白的植物，流水中晃动着生命的倒影。抬眼的惊鸿一瞥间，已然融入无边空旷中，凝神后慢慢走进一种恍惚之境。
仿佛一眨间。远方却长了根似的，脑子里开出一树的花来，朵朵灿烂。
那样一个时辰，怅然若失的将是一种永远的遗憾——过去多少难忘与不舍，未来多少坎坷与困境。所有经过的苦，受过的累，都在收获的充实里瞬间释然。及此之后，往昔的风霜，往昔的印象，往昔的梦，对往昔的追忆，感叹着时间和流水一样，吁出如鲠在喉的几多概叹。最起码到位、认真、刻骨，对得起自己的光阴。
由是，更会坚信任何一种奋斗、努力、秉持的背后，都有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人。
爱，让天黑得很慢……
时间过去了，一些人走后，却永不可能再回来。所有的往事随之隐藏，所有的记忆随之湮灭，多余的空白除了空白，是更深的幽静。这样也无妨，光阴一页一页翻过，生命一代一代走过，心里有了一些自信，人变得旷达了。但愿，你我生命的尽头是一束花……
黄昏不是一览无余的，而只能一部分、一部分地展开，慢慢观看，让心灵从中寻找一些印证、暗示与对照。有时唏嘘不已，有时感到惆怅和孤寂，但盈贯身心的仍是无以言表的美。当喧闹结束，疲累悄悄淡化，困倦慢慢消失，最后人的心也一片清凉。如果有时间，或会翘望一下邈远的天空，渐渐地进入沉思，时间和光线开始隐没，一种类似于冥想的寂静状态。那片刻，简直就像一个纸糊的人。偶一触觉，状态幻出，妙在若有若无，若合若离。
一个人劝言：生命不是一盏灯火，而是燃烧过后的灰烬。忝入一点光亮之列，都又有着消亡的本质，从前虚度的岁月再无来处。这看似平凡的，却形成回环往复的共识。
因此，想一想，总免不了一些感怀，积攒了太多体会、情绪和纷乱的念头，沉淀为人生的真正底色。
曾经上过美术课，便知道七彩的颜色放在一处是黑色，是这黑色孕育了世间的精彩。应该说，历史也在随时、暗地里修改着一些内容，得失一时，欢喜一时，烟消兮云散兮……
曾经有个诗人对我说，走着走着，就散了，回忆都淡了。
此时
一个人
理应站出来
黑暗中 摸索一些遗落的东西
或者
平常入睡的时间醒来
梦游的状态
抱紧自己
低头幽微处，那年出走的月光，清冷，孤独，困顿，闪烁着幽暗的熹微。终于，一个难眠的雨夜，眼里飘起一缕炊烟。曾经，风呜咽着，发出一声声沉重的长叹……
所有的这些，对于一个人来讲，地图所命名的地方不重要。如果一个人静止不动，根本不需要积蓄力量。因为生活若没有了梦想，一切的一切必将改写无疑，奇迹往往发生在一个漫不经心的瞬间。活着，就是现实；现实，就是腕上的晨昏。
夕光，铁一样乌黑发亮，沉在内心。一人花开，一人花落。此时，梦境将情绪百转千回地带回了故乡，却少有问津之人。
几只倦鸟，撩拨了一天的暮色。
转个身，与你定睛于春天的书卷。
千秋万世，长乐未央。大抵还会明白那些惦记、想念、牵扯，一生的挂牵。
春雨润尘，春水浩荡。人间的草禾纷纷醒来……
2019年4月20日晨
